祁湛站在一旁,看向南星辞摆在心理沙盘上面的东西,一男一女,挨得很近,旁边点缀着些花花草草,满是童趣,在不远处,一左一右分别放着狮子和老虎。 “祁医生觉得我有病吗?” “等你全部作答完才可以确定。” “其实我不觉得自己有病,祁医生你觉得呢?” 南星辞笑着反问,她当然没病,自然也没有心理问题。 前世她耗时十几年的时间,在祁湛的精心治疗下,才恢复如初。 对于主治医师祁湛,她打心底里感激,如果不是他,也许她临死,都不会明白她自己的心意。 即便是重生而来,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你有没有问题,需要看最终的判定,暂时不清楚。” “我这么阳光积极,祁医生都不能确认吗?”南星辞半开玩笑道。 “人是会伪装的,尤其是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 祁湛接过南星辞递给他的调查问卷,一目十行,差不多知道南星辞的心理状况,趋近于优良。 这世上谁的心理都有点病,对于芸芸众生来说,只要能保持在一个正常值上,不影响日常生活,即可。 “我知道了,谢谢祁医生。” 南星辞淡淡道谢,祁湛礼貌性的点头,而后两人开始继续东聊一句,西扯一句,话题最终都是各有各的走向。 心理医生和病人的聊天,需要病人全方位的信任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也最擅长语言的艺术,不自觉的拉进同病人的心理距离。 话题越跑偏,可以从某种程度上理解为,病人和医者之间的隔阂,逐渐消散。 “你以前谈过男朋友吗?”算作问话,也算作给老兄弟把把关。 “国民老公算不算?就是手机上霸屏电视上轮播的那种算不算?” 南星辞不着调的开玩笑,祁湛话锋陡然一转,“上次给宴栩送菊花的人,是你的好朋友?” “对啊,她虽然有点怪,但是心不坏。”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祁湛抿唇不语,双手局促地抓着白大褂,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天花板,“可以和她约着一起去吃个饭?” “活着别的什么活动,也,也可以。” 祁湛越说声音越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对女生避之不及的,可那天……心弦却被搅乱,久久不能平息。 他以为是他心脏出了问题,去了好几次心脏科,都说没事。 自从那天后,他频繁性地想起她,逐渐开始不受控制。 甚至几次一个人独自发呆,傻乎乎的笑着,痴气的很。 “啊?啊?哦???” 南星辞面部表情变又变,最后转为戏谑的看好戏表情,她倒是没想到,法医配医生,适配度有种微妙的高搭。 “祁医生看上我家危危了?” “我,我……我也,就,就是……反正……”祁湛磕磕巴巴,少见的紧张忐忑,“反正依照你家那位的意思,是,是……那个意思。” 他专门问过萧宴栩,偷悄悄的那种,说他有一个朋友,最近总会经常性的想起一个女生,而且会莫名巧妙的发笑,而最离谱的事,他竟然很享受,而且觉得光是想想,就很幸福…… 最后被萧宴栩戳破,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总结-‘动凡心了’作为结尾。 南星辞忍俊不禁,“我家那位?” “现在祁医生肯承认阿宴是我家的了?我明明记得祁医生以前是很排斥的啊,啧啧啧。” 得了便宜非要卖乖,南星辞信手拈来,唇角八卦之魂的笑,再掩藏不住。 “那,那都是从前,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是我太形而上学了,现在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怪我目光短浅,怪我。” 祁湛略显尴尬和别扭地道歉,换做从前,他指定一百个不愿意! 他和毒妇南星辞道歉?别做梦了!根本不可能! 事实证明,事物永远都是发展前进的,他现在的心境,和从前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没事,其实我能理解,关心则乱嘛。” 南星辞大大方方的将这个话题揭过,以前混账糊涂事的影响,也就到这了了。 祁湛点点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在正常版的南星辞,和宴栩除了家室不相配以外,其它的,没一点问题。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好在如今的金城萧家,不似从前那样在乎门第,儿孙辈婚姻的自由度,对半分。 有所舍才能有所得,挑选一个意中人,便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要放弃萧氏集团的绝大部分继承权,相应的资产自然要少,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很多就是了。 思绪飘得有点远,祁湛自己都没想到,他现在对萧宴栩和南星辞在一起这件事,竟然能想得如此长远…… “所以那个……能不能约着你朋友……见个面啊?” 祁湛略显忐忑地问,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女孩子的事情,而去麻烦另一个女孩子,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平时工作比较忙,而且她很喜欢她的工作,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的业余时间,长久的醉心于解剖。” 南星辞道,慢慢说出一些关于危姬的个人情况。 “再过几天就是阿宴的生日,到时候我们去庆生,顺便郊游?” 南星辞寻了个由头,给祁湛递了个和佳人见面的机会。 祁湛连连道,“好,好,谢,谢谢!” “不客气。乐意之至,为你更为我的好姐妹。” 南星辞笑着淡淡开口道,祁湛点头,“我会努力的。”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心理诊疗室时,氛围莫名的和谐温馨许多。 有种突如其来的熟稔感,盘旋在祁湛和南星辞之间。 盛铖:?peace&love??? “怎么样,聊得还顺利吗?” 萧宴栩上前,习惯性地拉过南星辞的手,柔声问。 “挺顺利的。” 南星辞点头,表情轻松,祁湛也重复道,“挺顺利的。” 盛铖:?这个世界颠了还是他疯了?? 祁湛和南星辞竟然相处的这么和谐? “具体的检测报告需要过几天再出。” “另外,南星辞小姐为你预约了我下午的会诊,记得准时到哦。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不陪你们了。” 祁湛简单交代后,便转身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留在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盛铖很有眼力劲儿的开溜,朝着他无比熟悉的路线,再次隔着远远的距离,去看她。 南星辞和萧宴栩手牵手,并肩而走出木城医院时,萧宴栩才在心里开口问-【为什么要给我预约医生啊?】 “就当陪着我看医生,不好吗?” 南星辞不答反问,没理硬气的傲娇叉腰。 萧宴栩笑着点点头-【好啊。】 【所以……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可以听到我说话?】 问题发问来的猝不及防,南星辞一时间没想好要编什么理由,总不能说从她重生时,就自带天赋异能吧?而且还是专门针对萧宴栩的那一种? “我……这个……” 【是不能说吗?】 “也不是,就是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重生一样,如此违背自然定律的事情,发生一件可以算奇怪,可是接二连三的再发生,就不觉得怪异了。 【好。】 萧宴栩乖乖应道。 两人一个沉默无声,一个仿若自问自答式的回答,并肩而行时,偶尔有路人疑惑地朝着他们看去,便也匆匆一瞥收回目光。 这世上,多的是怪人。只要不伤人,自问自答也就不算什么。 南星辞用食指指尖,轻轻触碰萧宴栩的掌心,掀起阵阵涟漪的激荡。 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另一边的木城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外。 盛铖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从狭窄的门缝隙里,望向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人,她面色惨白无血色,戴着氧气罩,额头微微紧缩,像是陷入巨大的痛苦里,她的手,又小又瘦弱,手背上的经脉,尽数显现,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永远都有针孔,刺穿她手背的血管。 病房内,是光洁的白色,令人窒息、绝望。 窗台处摆放着几盆绿色的多肉,长势很好,盛铖记得,这是他送给她的……普通又顽强的绿色植物,他告诉她,她也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一定…… 由于常年的化疗,她的头发早已经掉没了,光秃秃的,堪比尼姑庵的尼姑。 生活从来说亲口诉说她的凄苦,却处处写满她的失意无助。 也许上天从来不屑于理会人间悲苦,自然也就不觉得人间悲苦,有多叫人绝望难捱。 “不回我消息,断了我的念想,却又悄悄的来到木城……” “医疗条件,明明金城才是最好的啊,为什么……” 盛铖声若蚊蝇的小声呢喃,胸口处的苦痛,未曾消解半分,反而愈演愈烈,逐步加深。 每一次,都是极尽崩溃前的再次压抑;而每一次中的下一次,也都更让人绝望难捱,有时候,盛铖就在发疯地想,既然她这么痛苦,那就陪她一起离开好了……反正人终究是要离开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想看她的话,就进去吧,她睡着有一阵了。” 上了年纪的老妇女,里面女孩子的妈妈叶烁疲倦地开口。 “好。” 盛铖应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门关上时,叶烁涣散的泪意,汹涌而出,急忙躲到另一处,独自一个人接受情绪的崩盘,然后慢慢的……恢复如初。 成年人的世界,处处是不易,无处不艰难。 在夹缝里艰难求生存,太难太苦太累。但没有任何办法,所有的人,都只能向前,只能……沿着时间轨迹,无数次的向前,一次又一次。 病房门关上,盛铖再没了平日里的跳脱不着调,他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无声的掉眼泪,极尽克制与忍耐。 不想悲苦,不想难过,可就是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他单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泣的呜咽声,另一只手攥紧,掐着他的大腿,试图用疼痛转移注意力,让他不那么的失态…… 躺在床上的叶乔木,指尖轻轻动了下。 她知道,又是他,他又来了。 心脏节拍忽然开始错乱,呼吸逐渐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堪堪维持住冷静,才没有在寂静无声的病房里,泄露掉她已经醒来的事实。 “睡吧睡吧~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盛铖特别特别轻的哼唱着,叶乔木最喜欢的入睡前必听的歌曲。 他很温柔,很暖,是只在叶乔木面前,才会有的温情蜜意。 趁着万籁俱寂,借着她睡着听不见的底气,他才开口。 “木木,你总说我的一生很长很长很长,而你不过是我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说只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庞杂事情,我就能很快地忘记你。” “可是你错了,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铭记的。” “就如同你,已经在我的心上留下烙印,那便永远都无法消除,永远!除非我……离开这个世界……” 盛铖话音哽咽的结束,余光瞥见她微微轻颤的指尖,他笑着问。 “多大的人了,还偷听人说话?” 反正更丢人的话也说过了,也不知道她听到多少,反正,也没什么好见外的,盛铖自我宽慰。 装睡不成,叶乔木缓慢的睁开双眼,抿唇不语,目光澄澈透亮的望向盛铖,柔柔的,没有半点波澜的起伏,就好似,她天生如此。 她的眼睛很好看,明亮动人,夹杂着饱读诗书的通透。 她的眼睛,可能是唯一……没有因为病重,而受到波及的器官…… “走,走,走……” 叶乔木开口的第一个字,就是赶人的话。 盛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就麻了,“走走走,你就在这,我还能走去哪儿?” “你知道的,你现在说不过我的,省省力气,留着揍我一顿消气吧。” 盛铖不着调的调侃,爽朗的回应叶乔木,就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叶乔木的病情,没有现在的重,只是那个时候的叶乔木,也是一个需要被时时刻刻照顾的小女生。 他们一起爬墙上树、偷别人家的大草莓,叶乔木站在外边给他放哨,当时还有盛姝、萧宴栩和孟珞珞,他们几个不大点的小屁孩,常常聚在一起,做些调皮的幼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