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极速的马车在街道上快速行驶过来,吓得原本要过来问诊的几个人纷纷朝旁边躲了开来。 马车夫把马车挺稳后,车厢里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如一阵风般跑到薛芷虞面前。 “麻烦郡主帮我娘看看,她就在车厢里,请随我过来一趟。” 男子语气里满是着急,眉头紧蹙,清秀的脸上说不出的慌张。 薛芷虞见男子如此模样,知道定不是寻常小病,也不敢多耽搁,拿上地上的药箱便跟着男子上了马车。 车厢内很是宽敞,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空气中隐约闻到了淡淡的沉木香。 塌上坐着名约摸四旬左右的中年女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罗裙,绣着银白色的祥云纹,腰间是同色系的云带,秀雅的脸上乏出些许病态。 “你就是康乐郡主?” 中年女子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蹙,看向刚上来的女子,只觉得脑袋越发难受。 “是的夫人,你最近睡得应该不太安稳吧?” 薛芷虞打量眼前这个中年女子,眼底一片乌青,眼里充满了血丝,时不时轻打哈欠。 “嗯,我看了好几个大夫也吃了药,依旧是睡得不太安稳,每每亥时睡下,到了子时才能彻底合眼。” 这不就是失眠嘛,吃药配合食疗倒不是大问题,不过失眠原因有很多种,比如说压力太大或者是过度思虑导致。 “夫人你这种属于肝火扰心证的失眠,会感觉到头痛头晕或者是心烦,我这有瓶药丸一日三次,每次三颗,待会我需要给你针灸,以助你更好入眠。” 薛芷虞从容不迫道。 中年女子点点头以示同意,由于头痛的厉害,她已经无法想去想事情,闭上眼睛打算歇一会。 薛芷虞打开药箱,用袖子挡住视线,从空间里拿出一瓶丹栀逍遥丸和一副银针。 空间里的银针都是经过消毒的,所以可以直接使用。 薛芷虞按照记忆,分别找到了内关、神门、三阴交、印堂、风池穴,把银针扎了进去。 过了半晌,只见中年女子原本原本皱紧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睡着了。 薛芷虞撩开帘子一角看向了外头,此时自己的位置依旧冷清,只有祯儿在那坐着,肥嘟嘟的小手掌撑着下巴,模样很是可爱。 来请他的男子站在车厢外,想问什么可是又不敢出声。 薛芷虞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我给夫人施了针,还有这是给夫人开的药丸,具体服用分量我已经跟夫人交代清楚了。” “那我娘她” “她睡着了,我这还有个药囊,晚上夫人可以挂在床头有主助睡眠。” 薛芷虞边说边从药箱拿出一个素色的药囊递了过去。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笼罩着愁云,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憋在心里太久了,再加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郡主不是八卦之人,忍不住倾吐心声。 “我娘她过得太苦了,尤其是这段时间,你应该也听说过了穆王病重的消息吧,世子之位一直空悬着,我的庶出兄弟和几位姨娘为此更是不择手段,导致娘的头痛越发厉害,到了吃药也无法痊愈的地步。” 薛芷虞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随手救下的贵妇人竟然是穆王妃。 先帝一共有六位皇子和三位公主,而当今圣上是先帝的小儿子,也是由太后所出,按理太子之位是轮不到他,但长子因无心朝堂,早已不知所踪,而余下的皇子才华并不突出,先帝才立了当今圣上为太子,继而荣登大宝。 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穆王,前几天在郊外打猎,不慎摔下马,回府当晚便病倒了,圣上派了太医院的御医前来问诊,仍旧毫无作用。 “你是夏淳公子?” 夏淳也没想到对方会认出自己,愣了一下。 “郡主认识我?” “穆王的六个儿子,大儿子夏浩鸣是侧妃所出,性子比较暴躁,崇尚武力,二儿子夏淳和三儿子夏跖则是穆王妃所出,先不论三公子还小,其他公子不在京城,你也绝不会是大公子,那便只剩下二公子夏淳了。” 薛芷虞不紧不慢分析着。 “郡主果真是聪慧过人,当初父王怕我们兄弟阋墙,便把除了我和大哥、三弟以外的兄弟都赶出去历练,没事不要回京,这次他们知道父王病重的消息,借着探病的理由,纷纷往京城赶。” 夏淳说到这,眼里满是烦躁,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薛芷虞虽然有心想多问一下关于穆王的病,但见夏淳不愿多提,便转回身,把银针重新收好,放进了药箱里。 见中年女子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薛芷虞从夏淳的口里得知了一些朝堂上的政事。 “南方干旱严重,许多良田干燥开裂,根本无法种植,朝堂上分成两派,一边是以你父亲薛丞相为首,主张召集能人去解决此次干旱,另一派是以摄政王为首的,主张薄赋税以度旱灾,开放粮仓进行救济。” 对于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未曾谋面的摄政王,薛芷虞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官。 “可以派遣官兵去实地考核,若是经常发生旱灾,那就不适宜百姓继续生活,而需要暂时换个地方。” 夏淳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子,他可是知道这位郡主未上过一天学院,怎么懂得这些? “郡主说的不无道理,但南方人口众多,若是迁移,那又该迁移到何处?” “那只是暂时的,只要防旱灾的法子实施得好,那他们就可以搬回去继续住,南方人口虽多,但真正闹干旱严重的地区也只有几千余人,我记得浴丰城的安村面积可容纳下这些人。” 浴丰城安村正好是南北交界处,原本居住人口也就两三户。 夏淳一听有防干旱的法子,清秀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淡淡的红晕,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双眸子熠熠生辉。 “你可是有什么法子了?” 薛芷虞故作神秘的挑了挑眉,在夏淳殷切的注视下,缓缓走下马车,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夏淳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钩子勾住了,对于这个法子他很感兴趣,见薛芷虞没有再说下去,顿觉的心痒难耐。 也顾不上其他,看了眼仍旧在睡梦中的穆王妃,吩咐马车夫帮忙看着,自己几个箭步追了上去。 “郡主,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个法子禀告圣上,定能解决百姓们多年的困扰。” 夏淳追上前,絮絮叨叨说着,无不是在强调这事的重要性。 薛芷虞被他念叨的有些头疼,虽然也知道他说的对,但想到会见到皇帝那只老狐狸,她只觉得头会更疼。 “郡主,你得考虑清楚啊,切莫意气用事。” 夏淳快劝的口水都干了,薛芷虞这才开口道:“行,我会考虑清楚的。” “好,你几时去面圣跟我说一声,我和你一块去。” 薛芷虞倪了他一眼。 “说个理由。” “看看圣上会不会采用你的法子,”夏淳说的一本正经。 要不是场合不对,薛芷虞都想翻白眼了,这人是闲着没事干吗,好奇心还挺重的。 “夏公子你不好好待在京城,怎么跑到槟城来了?” 夏淳接过柳林阁伙计递过来的水,毫无形象的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听到薛芷虞这么问,他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当然是给我娘看病啦,想着槟城来往有不同国家的人,说不定有人能治这种病,便带着我娘赶过来了,刚好遇上了郡主义诊,这真的太巧了。” 看着他丝毫没有贵公子的做派,和传闻中的形象简直是两个人,薛芷虞都快怀疑眼前这个夏淳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传闻穆王二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待人周到,极其讲究礼仪,处变不惊,如今一看,果然只是传闻而已。” 薛芷虞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语气里略带戏谑道。 夏淳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在京城的时候,很多人来巴结他,与他交好,但他从未与人谈心,每次社交都是带有几分疏离。 今天见到薛芷虞,却像是一见如故,对她并没有太大的防备,反而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的确不像是他的风格。 “想必是郡主为人和善,在下也不好跟你打妄语。” “夏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能让你对我有这么好的印象,那我肯定不能负你所望啊。” 两人聊了一会,马车夫过来禀报说夫人已经醒了。 薛芷虞再次上了马车,看到睡完一觉醒过来的穆王妃,一扫脸上的疲倦之色,眼里的血丝也淡了些许。 “夫人,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真的多亏了你,我终于能睡一场好觉,头也没有那么痛了,”穆王妃对于现在的状态很是欢喜,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那便好,除了我给你开的药丸,还可以吃点降肝火的食物,如苦瓜、青瓜、杏仁,晚上可以泡脚促进血液循环,有助睡眠,当然睡前也可以喝杯牛奶。” 穆王妃点点头,对于薛芷虞没有丝毫怀疑,一一记了下来。 “对了,不知道郡主可知过几日的祭奠?” 薛芷虞如实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每年会举行一次祭奠,可究竟是几时举行,她不大清楚。 见她迷茫的模样,穆王妃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祭奠一般是夏季举行,也就是五天后,会在一众贵女选出圣女跳祭天舞,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每个家族有两个名额,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他人推荐,明天宫里便会派人去接这些选出来的贵女入宫,进行三天的祭天舞训练,在最后一天考核通过的那名贵女就是今年的圣女。” 薛芷虞不由得来了兴趣,这祭奠感觉挺有意思的,她还没亲眼见过古代的祭奠仪式呢。 “多谢夫人告知,也不知这祭奠舞是怎样的?” “你是个聪慧的,也难怪能开出慈善堂这么好的医馆,不过祭奠舞可不是那么好跳的,历年来的几届圣女虽说是跳出了完整动作,但总是缺了什么。” 穆王妃越看越喜欢这个帮她治疗失眠的女子,有心想帮一帮她,回忆起了隐藏在脑海里的一件事。 “这个祭奠舞可不同寻常的舞蹈,并不是技巧多么的难,而在于人舞合一的境界,据说若是达到了此境界,能见到天上的天神下凡,让炎国成为三大国之首,西域的曼陀罗教主就是跳此舞使天神下凡,所以当时的西域理所应当成了三大国之首,但如今风水轮流转,只从教主失踪,便再无一人能跳出此舞的精华。” “那这个教主这么厉害,怎么会失踪呀?” 穆王妃摇了摇头,她也是听人这么说的,至于为何失踪就不得而知了。 穆王妃也是个大方的,硬是要塞给薛芷虞一百两银子,还说若是不收下就是不给她面子。 薛芷虞也不再推脱,只好收了下来。 临走前,夏淳邀请道:“郡主,你回了京城,得空可以来穆王府坐坐。” “嗯,你得空也可来丞相府走走。” 目送马车离开后,薛芷虞回到位置上重新坐下发起呆来。 祯儿在她旁边歪着脑袋,看看谢大夫那边,再看看薛芷虞这,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这没有病患而不开心。 拽了拽她的袖子,圆溜溜的眼睛满是认真。 “郡主姐姐是最厉害的,一点也不比谢大夫差,在祯儿心里是最最厉害的。” 被他这么一拽,薛芷虞回过神来,听到祯儿安慰自己的这番话,看了眼谢大夫那长长的队伍,一下就反应过来。 这孩子也太暖心了吧,简直就是小天使。 薛芷虞忍不住伸出魔爪捏了捏祯儿的小脸蛋:“祯儿真的太可爱了,被祯儿这么安慰,我一点也不难过了呢。” 祯儿小脸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但眼里的亮光丝毫不减,一瞬不瞬的看着薛芷虞。 义诊结束后,薛芷虞站起身揉了揉腰部,她整个下午好像被钉在了凳子一样。 “郡主姐姐,你要跟我回府吗,今天蓝大厨有新菜式呦。” 祯儿上了马车,转过身开口道,眼里快速飘过一丝狡黠。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郡主姐姐爱吃,尤其是一些奇怪的新菜式,所以他今天临出门,特地嘱咐蓝大厨想一个与众不同的新菜式。 果然,薛芷虞听到蓝大厨有新菜式,差点就点头答应了,毕竟蓝大厨的厨艺深得她心,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挖太守府的墙脚,可谁让她怂啊。 “下次有机会一定去,我还有点事要赶回京城。” 看着祯儿原本亮晶晶的眸子,在听完她说的话,慢慢黯淡下来,忽然有点于心不忍,从宥给的钱袋里拿出一颗金珠塞进了祯儿手里。 “我一回槟城就立马来找祯儿,你可信我?” 祯儿盯着薛芷虞塞给自己的金珠,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嗯,我相信郡主姐姐。” “那好,你快些回去吧,不然太守大人该担心了。” 两人告别后,薛芷虞回到客栈收拾妥当后,去了趟芝士铺,交代说自己买的十块芝士先暂存在这,到时她会派人过来拿的。 交代好后,薛芷虞赶紧上了马车,紧赶慢赶在关城门前到了丞相府。 小秋上前敲了敲府门,见久久都无人开门,不由得恼了。 “快开门,郡主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侍从这才打着哈欠过来开门,瞥了眼主仆两,嗤笑一声。 “郡主可算是回来了,快快进来,莫要在外站着了。” 侍从说是这么说,但语气里丝毫没有尊敬,态度也不像是对待主子的样子,气的小秋想上前凑他一顿。 “聒噪,掌嘴。” 得到命令后,小秋顿时提起了精神,摩拳擦掌走了过去,揪着侍从的衣领,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几下都是带了狠劲,啪啪声在夏夜尤其清晰,蝉声在树上吱吱作声,配着这响亮的巴掌声此起彼伏,仿若在演奏一章乐曲。 “芷虞妹妹,何事让你如此动怒?” 一声清朗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她身子下意识的抖了抖,那是来自灵魂的恐惧。 薛子涵从长廊里走了过来,在月色下,墨蓝色的绸缎长袍显得他身姿如玉,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一手执着一本古书,面如冠玉,衬得他如同画里的谪仙般。 但对于薛芷虞来说,这就是害命的毒药,如同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舌,她就是被他顶上的猎物,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薛芷虞强忍下想要逃跑的念头,眼神示意小秋停手,朝薛子涵福身恭敬道:“无事,扰了大哥清净实在是不该。” 小秋撇了下嘴,手一松,那侍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无事便好,现在不早了,芷虞妹妹舟车劳顿赶回来,想必也是累了。” “嗯,多谢大哥体贴,有时间定向大哥赔不是。” 看着薛芷虞离开的背影,薛子涵嘴角泛起一抹玩味。 “有时间吗小虞儿真是不乖,竟然学会说谎了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