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鹤羽云海（九）

苍生道…苍生道！</p>

以其强权施加酷刑，此等暴徒，他竟让他存于世间，贻害千年？！</p>

宋衡仍吼得歇斯底里：“可祂不信！祂不信！祂要来找你，祂要亲自来地府，祂亲自、祂…快跑啊！江荼，你快跑、快跑，跑到祂找不到你的地方去…”</p>

江荼伸手，想要搀扶踉踉跄跄的宋衡。</p>

宋衡反而一把把他推开：“你为什么不跑？你不相信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害了你！…曜暄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江荼也、也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我永远失去你了对不对？”</p>

他痛哭流涕：“可是我什么都没说，江荼，这次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我…我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说，这次我没有出卖你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p>

江荼看着宋衡跪在他身前，浑身伤痕累累，翻滚着痛哭，重复着“我没有说”，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千年来折磨着自己的愧疚。</p>

江荼仰头，用力闭上眼，一滴眼泪自眼角滚落，他解下外袍，走上前去，轻轻将外袍披在宋衡身上。</p>

他道：“宋衡，我相信你。”</p>

第142章 鹤羽云海（九）</p>

江荼吩咐黑白无常照顾好宋衡, 转身离开鬼帝庙。</p>

迈过门时，脚尖碰到了门槛，江荼一个不稳, 被迫扶住门框, 才不至于跌倒。</p>

这只是地府千篇一律生活中偶尔的不慎，他只要将脚尖提起一些, 就能很快跨过。</p>

但江荼半晌没有重新迈步，像被谁闷痛一拳锤在心口，弯下的腰屈着，攥着门框的手掌一点一点收紧，木屑都刺入肉里。</p>

眼眶酸胀, 内心不知是苦还是痛。</p>

地府又开始下雨。</p>

鬼帝的力量不稳, 地府的气象也随之千变万化。</p>

江荼看见远处，提着灯巡逻的鬼差捂着脑袋躲雨。</p>

哪怕死后都在努力生活，雨水也不会怜惜亡魂。</p>

江荼走入雨幕中。</p>

雨水不留情面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刺骨到疼痛, 顺着他的领口灌入，将单薄里衣打湿, 让所有的意气风发，都变作狼狈不堪。</p>

他忽然很想哭，又想怒骂，无数的情绪涌现出来，最终却变成一只手，死死扼住他的喉管，不能发出一点声音。</p>

江荼在雨中无声地痛哭、无声地咆哮, 倏尔仰天望向阴雨连绵，忽而俯身凝望土地深黑, 踉踉跄跄不知何处去，兜兜转转却竟原地踏步。</p>

天地在雨中苍茫一片，而江荼孤身一人，被湮没在雨声中。</p>

酒过三巡不醉也酣，江荼分明确信自己清醒，却放任思绪在大雨中恍惚发散，任凭双腿毫无目的地机械前行。</p>

他要走到哪去？</p>

他该走到哪去？</p>

哪里才是终点？</p>

他一直在前进，他必须继续前进，不能回头。</p>

江荼机械地向前走，不知自己走了多远。</p>

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p>

不是人类，而是野兽的爪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