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说话时并没有太多的威严,更像是一个长辈对后辈的嘱咐,却又不显得那么亲昵。 “既成了亲,日后便要更加上进些才好。” 顾宴辞点点头,看不出多少情绪,不过这大厅里这些人,各个都是满脸笑容,谁又能知道谁心思如何呢。 镇国公说完,旁边的下人递上了他的见面礼,楚慕倾笑着收了之后,一旁的镇国公夫人也开口道:“你二叔这是瞧着你如今这番作为心里高兴,望着你日后更加好呢。” 她这话是对顾宴辞说的,说完又拉着楚慕倾的手欢喜道:“从前瞧着明惠我便喜欢,如今成了一家人,我心里更是欢喜,往后府里便要更加热闹了。” 楚慕倾浅浅一笑,只做羞涩状,镇国公夫人见此从身后丫鬟手上拿过来一个匣子,那匣子是打开的,里面是一套鎏金红宝石头面,上面雕刻着石榴花图案,是寓意多子多福的好兆头,不管如何,镇国公夫人送的这个见面礼也算是挑不出问题。 “也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只涂个好兆头,明惠可莫要嫌弃。” 楚慕倾连忙伸手接过,浅笑道:“多谢二婶,明惠喜欢还来不及,又何谈嫌弃。” 镇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随后便不再多言。 楚慕倾又见了其她几个长辈,便就轮到了镇国公府的小辈。 顾子晋看见楚慕倾和顾宴辞走到他面前,连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兄长,嫂嫂。” 顾宴辞“嗯”了一声,随意道:“在家里不用这般客气。” 顾子晋摇摇头:“兄长,礼不可废,况且第一次见嫂嫂,自该见礼。” 他这里说的第一次见自然不包括从前,而是楚慕倾作为他嫂嫂的身份,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顾宴辞叹了一口气,无所谓道:“随你。” 楚慕倾笑着向顾子晋点头,这是她自灯会后第一次看见顾子晋,听说他如今在翰林院任职,颇得盛宠。 顾子晋这时也抬头,两人的目光对上,楚慕倾示意子苓将东西递给顾子晋的小厮,随后笑着说:“偶然得了一块潭水墨,还请二弟莫要嫌弃。” 这潭水墨出自潭水镇,每年只有几块,算是极上等的墨了。 “多谢嫂嫂。” 顾子晋又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顾子晋之后,便轮到了顾子晋下首的顾灵云。 “大哥,大嫂嫂。” 顾灵云今日穿了一身浅紫的衣裙,楚慕倾倒是好些日子没见过这位顾大小姐了,此刻瞧着倒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楚慕倾与她并不相熟,因此也只是寒暄了两句又送了见面礼便结束了。 “听说从前在永宁侯府是县主管家,日后三嫂便也有了帮手了。” 说这话的是坐在镇国公夫人下首的一位夫人,她是老镇国公弟弟的二儿媳,她口中的三嫂便是镇国公夫人,按照顾家的排行,先前见过的大伯母的丈夫排第一,之后便是威远将军和镇国公,再之后便是她的丈夫。 她此话一出,众人便看向了她,顾大夫人当即变了脸色,镇国公夫人面上瞧不出来,只是眼中多少多了些不自然,偏这位顾四夫人还不知道,仍然自顾自的说着话。 楚慕倾微微垂着眸子,先前她同这位夫见礼的时候,只觉得她不聪明,却没想到,竟这般没眼力见。 如今镇国公府众人身份尴尬,她虽然是小国公夫人,往后一步一步管家名正言顺,但是日后谁继承镇国公府明显就是镇国公府如今不能提的事,顾子晋还未成亲,镇国公夫人怎么可能让她帮着管家,那岂不就是默认日后顾宴辞继任国公的位置,镇国公夫人又怎么会甘心。 但此时也用不着她开口,因此她只是坐在一旁不说话,让人看不出情绪。 “好了,我瞧着你是糊涂了不成,这阿辞和明惠刚成亲,哪里有你这样做长辈的,知道的是你在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见明惠清闲呢。” 坐在老夫人下首第一位的顾大夫人冷着脸开口,顾四夫人被顾大夫人一番话说的臊得慌,她也没别的意思,就随口一提,如今经她大嫂一说,又看了一眼镇国公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骂一声这嘴。 马上扯着笑道:“我哪里有那意思,哎呀,是我多嘴了,明惠可莫要误会四婶。” 她说完顾大夫人也帮着说:“明惠可莫要和你这四嫂计较,她就是开个玩笑,断没有打扰你们小两口清闲的意思。” 楚慕倾这才开口:“早就听说四婶性格耿直,最是好相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自是知道四婶是在与我开玩笑,大伯母多虑了。” 她四两拨千斤的回了,话里也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顾大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镇国公府的后院,来了这么个角色,该愁的是她这个三弟妹。 这县主若是她三弟妹的亲儿媳,那便是好事,但是偏偏是阿辞的夫人,等来日子晋娶了亲,那女子要是没有明惠聪慧,那她三弟妹,可有的愁了,不过索性她们已经分家,这些事也和她无关,只要她这个四弟妹别再管不住嘴说些有的没的便好。 镇国公夫人坐在那里,直到最后也没说什么,只弯着唇看着她们几人说话,最后还是镇国公老夫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让她们都离开。 几人向老夫人告辞,顾宴辞又和楚慕倾往听风院走,出了宝墨院,顾宴辞就嗤笑一声,楚慕倾睨他一眼,问道:“你这四婶,倒真是心直口快。” 可不得是心直口快,新婚第一日,就提了这么一嘴,这事今日明面上是过了,但是双方心里都门清,这爵位之争,日后迟早是要摆上来的。 “她就是不太聪明,人倒是不坏。”顾宴辞随口应道。 说完也懒得再说这些人,直接拉着楚慕倾往前走,嘴里道:“别说她了,回去给你做秋千去。” 顾宴辞的秋千其实做的还算不错,至少楚慕倾是这么觉得的。 兴许是沾了阳光的缘故,听风院东北角的海棠花开的最好,顾宴辞便是在这里给楚慕倾做的秋千。 于是听风院的下人便看见,他们小公爷从老夫人院子回来之后,便撸起袖子,在东北角捣鼓的起来,先是让小厮挑了好的木材送过来,又自己去一旁的院子找了趁手的工具,各种敲敲打打。 而他们夫人就坐在旁边的石桌旁,手上拿着册子在翻,若是看累了就停下来抬头瞧着她们小公爷。 小丫鬟们探头瞧了眼,正好看见她们小公爷做的东西已经初具雏形了,原来竟是秋千,丫鬟偷偷笑,小公爷和夫人感情可真好。 顾宴辞做完仍觉得缺了点什么,他站在秋千旁,盯着秋千沉思,最后开口问道:“淮南王府院子里是不是有爬藤的月季?” 铜钱点点头,他也跟着顾宴辞去过淮南王府在京中的府邸,里面确实有不少花,那爬藤月季也是有的。 “去找沈予淮要几株来,他若是不给你就偷偷抢几株。” “是。” 铜钱不仅自己去,他还招呼着另一个小厮跟着一起,若是沈少爷不同意,为了小公爷给夫人做的秋千,他们只能一个抱着沈少爷的腿,一个挖了花就跑了。 顾宴辞准备回屋洗手,楚慕倾轻声道:“你去问问子苓孟二送我的东西放哪儿了,让她拿给你带过来。” 她说话的功夫还在翻着册子,这里面记录了别人送的礼品,她大致看一眼心中也有数。 顾宴辞见此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卷轴。 楚慕倾伸手接过,将卷轴在石桌上打开。 阳光透过海棠树的间隙落在石桌上,随着卷轴缓缓的展开,上面画着的人也慢慢出现在了楚慕倾面前。 顾宴辞瞧见楚慕倾没出声,也探过头瞧了一眼,那卷轴上是一个中年妇人,长相只能算得上平庸,旁边只写着一个字—— 徐。 “母亲那个嬷嬷是不是就姓徐?”顾宴辞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开口。 他说的母亲指的是萧文柔,当年萧文柔离世,身边的丫鬟婆子基本都卖了,虽说永宁侯府给出的理由是做事疏忽,害的主母小产,但是还是太过牵强了些。 只是可惜当年定国公府被发落在边境,无法详查。 楚慕倾曾让凌云阁帮着查探过当年被发卖的那些奴婢,但是过了这么久,能查到的本就九牛一毛,况且能让查到的那些人,实际上并不知情,只是知道主母突然就难产了。 只有一人,怎么也找不到下落,那是萧文柔身边的一个嬷嬷,姓徐,从定国公府的时候便跟在她身边。 而如今,孟芙送与她的新婚贺礼,是一张妇人的画像,上面还写着徐,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想到了那日在宫中,孟芙与她说的,等她成亲时,再送她一份大礼,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楚慕倾低着头,眸中晦暗不明。 “阿辞,别说宫中那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会如何,便是我,如今都想杀了她了。” 顾宴辞坐在她身侧,她回京之后就听楚慕倾将那些事与他说了一遍,对于皇上的打算,他只轻蔑一笑,帝王无情,那人不过是做到极致罢了,而这位孟二小姐的身份和处事,倒确实让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