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子磨着阿肯,让他阿爸带自己骑马,听阿肯妈妈讲了她的故事,娥子心中更是钦佩老阿爸。 阿肯答应第二天带娥子去看阿爸。 阿爸带着他的羊群到草场去了,娥子憧憬着辽阔的草原。 成波看着娥子的表情,“嘿嘿,现在还没有草呢!你别做梦了。” “没草,羊吃什么?”娥子愕然。 “有去年的干草,我们每一户都有自己的草场,以前都是公家的羊,现在百分之七十是公家的羊,剩下的是我们,”阿肯解释着 “那你们家也有很多吧?”娥子问。 成波逗着娥子,“阿肯是财主老爷。” 娥子看看老阿妈,看看阿肯,“你家几个兄弟姐妹?” “七个,其实我是阿妈的孙子,”阿肯拉着老阿妈的手,老阿妈对着他笑,那笑容是满眼的溺爱。 娥子大眼睛在三人中间转溜。 成波看她呆傻的样子,给她解释,“哈萨克人长子的第一个儿子必须送给自己的父母,管自己的父母叫阿爸阿妈,这是一种孝道,让自己的儿子替自己孝顺父母。” 娥子的嘴合不拢,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特殊的习俗。 晚上,成波没敢喝酒,他要陪娥子去草场。 第二天清早,成波给摩托车加满油,他骑摩托车带娥子,阿肯骑马,娥子想跟阿肯骑马,可她不敢说,成波肯定不愿意。 娥子穿上了厚毛裤,把成波的棉衣裹在身上,成波把自己的帽子捂到娥子的头上,“带上,风大,别把头吹疼了” 两个人全副武装,娥子看骑在高头大马上阿肯,怎么看怎么别扭,“阿肯,你是不是很久都没骑过马了?” 成波扭头看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骑马不威风!” “哈哈哈,”成波笑起来,他看一眼马上的阿肯,“还真是不威风。” 阿肯不说话,嘴里嘟噜一句,“驾”,那马是矮了点,阿肯那么壮实的个头骑在矮马上,还真没气势。 不过那矮马扬起四蹄也飞奔而去,成波的摩托车跟着马飞奔的方向驰了出去。 娥子紧紧抱着成波的腰,风从耳边呼呼的吹过去,娥子不敢抬头,她把头埋在成波的背上。 大概半个多小时,马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不跑了,慢慢走起。最后成了骑摩托的陪着马遛弯。 三个人停下来,娥子也坐累了。 “娥子,一会,等马休息一会,我带你骑马,”成波说道。 “你带我?你会骑?” “这种马,我可以骑,很温顺,” 娥子看着站在马旁边的成波,脸上写满了怀疑。 阿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玉米粒递给娥子,“你给它吃点,它就更听你的了。” 娥子接过来,犹疑不定,她不敢往马跟前去,成波拽过她,拉着她的手,娥子看向马儿的眼睛,马儿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一匹灰色的老马,它歪头看了下娥子,嘴里“突突”着,娥子惊慌想跑开,可是成波拉的紧。 “你别怕,它不会伤害你,”阿肯站在稍远的地方说道。 “别怕,”成波把她的手摊开,放在马嘴前,马尔低头舔着娥子手心里的玉米粒,娥子心中毛悚悚的,成波拽着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 “看,没事吧!”成波说道,“它喜欢你,” 这时马儿的脑袋贴了下娥子的身体,娥子吓一跳,“你从哪里看出他喜欢我?” “它脑袋贴着你就是喜欢你的意思,来我扶你上去。” “这马叫什么名字?”她问阿肯。 “它叫贾妮别克,力量的意思。” “贾妮别克,贾妮别克,贾妮别克。” 娥子壮着胆子往马的脚蹬子攀去,她太矮了,成波抱起她,阿肯过来牵着马,费了半天劲,娥子爬上了马背,成波蹬着马磴子闪身上到娥子背后,搂着娥子的腰,马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转,吓得娥子尖叫。 “别叫,你吓着马了,”成波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娥子立刻不敢发声,成波在身后低笑。 娥子再看向马儿时,贾妮别克已经开始慢慢走起来,似乎它很善解人意。 “看着远方,别在意马儿,”成波搂着娥子的腰,能感受到她的紧张,“有我呢!我手里的缰绳就是控制马的,这马很听话。”成波竭力安慰着娥子。 “我想下去,”娥子怯怯道。 “下去?你看阿肯都跑哪去了?” 娥子根本不敢随便扭头,成波指着远处,娥子看去,摩托车已经变成了小点。 “看那里,那里有几处石头房子,是牛羊转场的牧民们临时的居所,” 娥子随着他的手看去,矮矮的石头屋子,很简陋。他不说,自己还看不出来。 “牧民很辛苦,” “他们习惯于这样的游牧生活,现在政府给他们选了定居点,冬天不用在山里待着。” “夏天这里都是绿色的,一望无际,很漂亮,”成波指着那看似平坦的地方。 “就是草原?” “对,”成波望向已经有了绿意的草原深处,“不能随意放养,各家都有各家的场地。” 娥子听着成波的介绍,眼睛望着远处忽高忽低的坡坡,“这里有狼吗?万一从那草窝窝里窜出来,我们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成波笑起来,“怎么办?打马跑啊!” 娥子扭头看他,“这马跑得过狼吗?” 成波看娥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用自己的下巴顶顶娥子的后脑勺,“哪有狼?狼也怕人,有狼也在深山里,狼可不傻,比你聪明多了。” 娥子想回身打成波,刚一扭身,那马儿忽然低下头不走了,娥子的身体往前倾,吓得她又叫起来。 “你快搂着我,我要掉下去了。”她喊着。 “哈哈哈,”成波大笑,“贾妮别克不高兴你打我,” 成波嘴里“突突”哼着,贾妮别克很听话,仰起头又开始走起来。娥子突突的心跳平定下来。 “我们走了多久了?还有多久到?”娥子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幸亏是这个季节,还不是太热,不然人得烤熟。 “快了,你看那一片,有树的地方,那里有水。” “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娥子扭着身体,“我大腿疼,” 成波一听就急了,“你侧着坐,来,这条腿伸过来,”他帮娥子把一条腿放到另一边,贾妮别克牢牢地站在那不动。 “看,娥子,我说贾妮别克喜欢你嘛,它知道你难受了。” 娥子斜坐着,她被贾妮别克感动了,这马要是乱动,她非得掉下马。 终于到了,大概贾妮别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它竟然跑起来,娥子又叫起来,她想搂着成波,又怕把成波带下马去。 成波对她说:“闭着眼睛就不怕了,” 娥子赶紧闭上眼。 贾妮别克停下了,娥子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的魁梧的老头和阿肯一起朝着他们走来。 老头边走边笑,“哈哈,很远,很远,就听到,你的,叫声。”他说着不流利的汉话。 娥子羞红了脸不敢接老阿爸的话,阿肯把她抱下马,成波也跳下马。 娥子脚刚挨地,一下缩到地上坐下,她站不起来。 成波对着老阿爸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老阿爸走了。 成波嘴里笑着,蹲下身,让她把腿伸长,他在她的腿上按摩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娥子心里害怕。 “没事,有些痉挛了,好点了吧?” 阿肯站在一边低声笑着。 “起来吧,”成波说道,拉起娥子。 “我再也不骑马了,”娥子嘟囔。 阿肯说:“你还没骑快马呢!你刚才骑的是老马,走马,” “不骑了,不骑了,对了,成波,你刚才跟老阿爸说什么,” “阿爸担心你,我给他说没事,我来,让他忙去。” 娥子站在软乎乎的地方,她低头看,应该是厚厚的草地,“这是草原了?” “对,你脚下就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草地,是不是踩着不一样?”成波对她说道。“这里雨水多,土地肥沃,一到夏天漫山坡都是小野花,黄色的、紫色的、” 娥子望着这原野,想象着那美丽的景色。 “喔,喔,”娥子扭头,是阿爸在大树下的石桌前唤他们。 三个人来到树下,娥子看去不是石桌,只是一个很大的石头,把它当成了桌子,几个马扎木凳摆着。 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提壶从石头房子里出来,她头上围着一个大围巾,挡住了半边脸,她笑眯眯地对着阿肯说话,娥子看向成波。 “她说让我们过来喝奶茶,”成波翻译。 娥子也报以微笑,这两天她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 “刚挤的奶,正好一头牛下了崽子,这牛奶最有营养了,”阿肯接过茶壶,给娥子和成波倒上。 “牛初乳,”成波歪着头对娥子说,“牛奶最有营养的时候,你有口福。” 忽然从石头房子里跑出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皮肤白的透亮,头发黄黄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他站在娥子旁边,娥子忽然很尴尬,自己空手来的。 阿肯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递给娥子,“你给他,” 小男孩看着娥子,娥子眼睛上扬,嘴角咧着,长辫子与长头巾一起搭在胸前。女人在吼着,大概是不让小男孩接,小男孩看看娥子手心的糖果,看看远处的女人,到底经受不住诱惑,怯怯走上来,从娥子的手心快速拿过糖果,转身又快速地跑走,差点摔倒,那一身彩色的民族服饰在娥子眼里特别耀眼。 成波对着小男孩喊着,小男孩转身看一眼成波,又跑了。 “你喊什么?”娥子好奇。 “我让他慢点,别摔倒了。”成波喝了一大口奶茶,阿肯又给他倒了一碗,“你多喝点,别心疼。”成波对娥子说。 远处一口锅里飘着肉香味,是风干肉的味道。 “你们就是有福气,今天他们刚好改善生活,昨天泡了风干肉。”阿肯笑着对娥子说。 娥子看着远处在忙碌的女人,孩子、丈夫、牛羊就是她们的全部,他们随牛羊迁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打印了他们的额角,却没有磨灭他们向往美好生活的心境。 或许那女人有同一天也像阿肯的爸妈一样,可他们的笑容依然是淳朴的、善良的。 三个人在阳光照射的树荫下,山风一阵阵吹来,很凉爽。 “娥子,你别迎着风,回头脸会疼。”成波让阿肯跟娥子换下座位。 “我觉得很舒服,”娥子不肯。 “赶紧换,这是高原的风,你会受不了的,会脱皮,我都脱了一层。” “啊!怪不得你的脸都回不来了,原来是骨头都吹黑了。”娥子打趣。 “哈哈哈,”阿肯嘲笑成波。 娥子看见老阿爸牵着他们刚才骑的马回来,“阿爸干嘛去了?”她问阿肯。 “去给马饮水,下午它还得回去。” “下午,我不骑马了,”娥子露出惊恐之色。 “你不是要驰骋草原吗?这就不骑了。”成波揶揄她。 娥子瞪他。 “阿爸,阿爸,”娥子对着老阿爸挥手喊起来。 老阿爸把马拴在马桩上,朝着他们走来。 阿肯赶紧起来进到石头房里拿来一个碗,给老阿爸倒上茶。 “阿爸,”娥子知道老阿爸会说汉话,所以很轻松,她把茶碗递给老阿爸。 “阿爸,阿肯说你有一匹大马,在哪?” 阿爸把一碗奶茶喝下肚子,一只手在唇上,一声响亮的哨声从他的嘴里发出,他又打了一声。 娥子张着嘴四下张望,她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情节,没一会一匹枣红色的马从山沟底下上来,阳光下,马儿光滑流线的脊背熠熠生辉,慢慢的那马儿跑起来,脖子上的鬃毛如天空中的云朵一般轻盈而温柔。 “是那匹马?真的是骏马,成波,你快看,它的腿那么长,修长,对就是修长,你快看,它跑起来的样子,四肢那么有力量,就像个勇士,你看它的鬃毛是在风中飘舞,”娥子激动的站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高头大马。 当它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扬起自己的前蹄,似乎在表演一般。 “阿爸,它叫什么名字?”娥子兴奋的问着。 “它的名字就叫风,”阿肯也站起来,他来到马儿的身边,用额头顶着马儿的额头,很亲密。“和爸爸的名字一样,萨木哈尔,” “你可以骑它吗?” “可以,一会儿我骑一圈给你看看。”阿肯说道。 阿爸去石头房抱出马鞍子放到萨木哈尔光亮的脊背上,阿肯帮着固定好。 “这是银质的马鞍,”成波指着告诉娥子。“一看就知道,阿肯的爸爸对这匹马很珍贵,” 娥子和成波站在远处看着,终于装好了,阿肯的爸爸萨木哈尔老人家,对着自己的风一样的宝马“萨木哈尔”的屁股拍了两下,那马后退踢了踢。 阿肯拉着马缰,那马小跑起来,阿肯跟着马跑了起来,忽然他踩在了马蹬上,一个腾空跃起,翻身稳坐在了马鞍上,那马真的像风一样的奔跑起来,阿肯的衣服被风扬起来。 烈日当空,风一般的骏马,驮着如风一般的男人,那一双勇敢的战士,仿佛要撕裂周围的空气。 娥子的眼睛完全不够用,马儿的四肢腾跃有力,阿肯健壮的身影在马背上更是矫健威武。 “阿肯这么威武,”娥子自语道。 “傻眼了吧?没看出来吧?” 娥子看一眼成波,她想象着成波的雄姿,她摇摇头。 成波站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要是我从小也这样骑马,肯定不比阿肯差。” 娥子笑了,他每次都能读懂自己的心声。 马儿回来了,娥子挥着手,“萨木哈尔,萨木哈尔,萨木哈尔,” 老阿爸看着娥子的样子,笑了,这丫头跟自己的小姑娘一样喜欢马。 当萨木哈尔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一声马斯高高扬起前蹄,阿肯紧紧贴着马背,似乎静止了那么几秒钟,萨木哈尔的前蹄“咚,咚,”落下,稳稳的站在那里。 娥子往前跑了两步,停下来,她还是没敢到马跟前。 “阿肯,你太威武了,” 阿肯跳下马背,“要是我阿爸,才更威武,我骑马是他教的。” 娥子扭脸看向依然坐在树下的老阿爸,似乎泰山压顶都不怕 。娥子心中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老阿爸招呼他们重新坐下,老阿爸和成波叽里咕噜聊上了。阿肯把马背上的马鞍子取下来,拍了拍马背,那马就那样走了,娥子一直盯着它,它从刚才上来的地方又下到坡下去,那里有条小河,大概它喜欢欢畅的小河。 娥子看着老阿爸的侧影,坚毅的面庞,笔直的鼻梁,额头也布满了皱纹,他有七个孩子,自己生了六个,阿肯是他大儿子的儿子,现在也是他的小儿子,他养育了七个孩子,他也是七个孩子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