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子第二天下午坐上了回程的车,头一晚闹腾的,他俩把马春花送回广播站,娥子头有些沉就想睡觉。 成波让她睡在自己的宿舍里,自己把对面镀金人林武的宿舍门打开,镀金人是娥子给人家起的名字,他笑了下,镀金人房间大,铺了两张床,他跟林武商量在他宿舍里多铺一张床,算是临时的招待床,反正这个家伙也要调走,所以没反对。 他把自己的床单铺上被套套上,娥子给他买的,说让自己勤换着,不然宿舍有味。 自己喝酒上脸,娥子说这样好,让他少喝酒,说以后工作上肯定会遇到喝酒的事情,刚好上脸可以掩盖,就说自己不能喝,不然喝多了误事,他听从了,自从来这里自己还没醉过。 娥子坐车上,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那片荒凉,没有了风,天气就暖和了。春暖大地,庄稼地里有农机车在犁地了,一长串的飞尘裹住了奔驰在地里的农机车。 到了宿舍里天已经暗了下来,娥子推门进去英子正在看一本书,那是蛾子新买的《第一次握手》。 英子站起身,“才去了一天,怎么觉得你都黑了?” “黑了?可能,那里风大的很 ,”娥子随口说。 娥子放下包,从床底拿出自己的脸盆,“我先去洗个脸,”她开门去了公共的洗漱室。 等她回来,英子不在屋里,她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把包塞到书柜下的柜子里。 英子端着饭盒进来,“我刚去食堂给你打饭,你将就吧,” 娥子笑着说,“还是英子好,我正饿了呢!”英子坐一边看着娥子。 娥子扭脸看着英子,“怎么了?情绪不高呀!” 英子还是没说话。娥子啃着馒头,就着碗里的一点剩菜吃着。 娥子问道:“你怎么了?不说话,工作不顺心?” “没有,工作挺好的,我还在看账本,可以看懂了。”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蔫头瓜脑的,” 英子躺到自己床上,看着屋顶。 娥子放下碗筷,倒了杯水端着,“你这到底怎么了?” 英子抽泣起来,“我,我,我难过。” 娥子吓了一大跳,自己才走了两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放下水杯走到英子跟前,看着躺在那抹泪的英子,“发生了什么事?你难过。” “我想我家秋秋了。”英子坐起身望着娥子。 娥子一下翻起白眼珠,“你吓死我了,你不要搞事情。” “娥子,我回去,那个家伙都不认识我,我抱他,拼命哭。”英子哭起来。“以后可怎么办?” 娥子看着落泪的英子,转身坐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她哪知道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只有你,每个星期都回去,多看看,多陪陪,长大就好了吧?”娥子低声说,她想起自己跟妈妈有隔阂,肯定是小时候想妈妈没妈妈,等有了妈妈,妈妈又有了弟弟妹妹,就跟自己不亲,自己也跟妈妈不亲。 她忽然身体冷颤,看着英子,“英子,秋秋那么小一点的,现在还不懂事,谁亲他他就亲谁,你可不要怨恨他,” “不会的,我就这一个孩子,我哪能怨恨他。”英子抹去眼泪。 “那就好。小孩子大概都这样吧,妈妈离得远,都想妈妈,可是时间久了,看不到妈妈,就忘了了妈妈的样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也有了哽咽。 “对不起,娥子,我让你难过了。”英子起身来到娥子跟前扶着娥子的背上。 “英子,我经常想念妈妈,遇到事特别想,”她想着前几天自己无助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恨过妈妈,很想妈妈能爱我,我很羡慕你和王晓,妈妈那么疼你们,帮你们。”她退去身上那条妈妈做的裙子,说起妈妈就是她心中的痛。 “别学我妈的样子,孩子小,不懂事,只有当妈的去疼他爱他,时间久了,他就记住你了。”她拉着英子的手抚摸着。 “他不认识我,我难过,没想埋怨他不认识我。” “那就好。” 英子坐到床上去,看着娥子,心疼起她来,她就想不通了,怎么就有当妈的那么冷淡。 第二天,英子去了库管办公室,那几个人每天都回家,只有自己住宿舍。她来到办公室,在水龙头把拖布打湿,先把地拖了,水泥地面没一会就干了。她又把每个人的办公桌擦拭了一遍,也没多少事,没几下她就干完了,坐到自己的桌前。 她从口袋拿出赵振海的来信,她都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一月从他部队回来,晃眼就是两个月了,自己很想念他,儿子交给婆婆,这次她回去儿子生病了,虽然已经好了,可她抱着儿子的时候,儿子拼命的哭着要奶奶抱,不要她,她难过的当场就跟着大哭。 儿子早产儿,本就营养不良,自己又要上班,不能专门带着他。 她给赵振海写信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信还没到呢,他就来信了。赵振海来信说小孩子肯定会不习惯,慢慢会习惯的,英子想好像你很懂一样,还习惯。 不过,赵振海说了一大通,就最后说的她很喜欢,赵振海说他们的小家不能永远都在农场里,更不能永远都在二分场。他有规划,他在部队已经提干了,工资也涨了,在部队也不花什么钱,他会省着攒钱,预备以后在州上给她娘俩买房子,要是她想当随军家属,以后他就跟领导提,有机会了,就跟他去部队。 英子昨天没来得及跟娥子说,被自己念叨娥子好像心情也不怎么好了。 唉,人人一本烦恼的经。 门被推开,“王领导来了?怎么没见她俩?”英子扬声问。 “大姐去库房了,小左在后面,”正说着,尖细嗓子的小左进来。进来走到自己的桌前把包包取下,往桌子上一放。 英子看她一眼,这是心情不好,英子发现这个小左经常会心情不好,好像外面谁都能影响到她,喜欢说怪话。娥子让她少理她,免得起争执。 “王领导,我刚才看又进来几辆车,是来送玉米的,我们要不要去接一下?” “不用了,张大姐去了,” 英子“哦”了一声。 “你先把我昨天给你的账目本,每个对一下账。拿个新账本抄录记一下,里面个别地方有问题,我看你能不能查到。”王师傅笑着对英子说。“仔细点,这几天你就干这个,你要是查到了,那你就出师了,” 英子看了一下对面王师傅,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左。 她站起身到一排柜子前,拿出一个新账本,这家伙,有问题的地方,真得慢慢查呢!她没功夫想赵振海了。 娥子跟英子一起出门,来到办公室,就两天没上班感觉很长时间一样,她写完报告文学,人一下轻松了,甚至感觉自己无所事事了。 办公室角落放着几箱新出的酒,她穿起白大褂抱起一箱酒进了实验室,今天要做检测化验。 娥子在化验室里专注的盯着那些新出来的数据,她抄录着数据。 “秦姐,你来了。”外面是尹翠玲的声音,大概是崔主任教训了她,现在她变得有礼貌了,也不显摆了。娥子抬手看了下自己的小坤表,她的表很准时,可是尹翠玲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厂车早上九点半准时到,这会儿都上午十一点了。 她出来,脱了大褂挂起来,看了眼尹翠玲,“你怎么来这么晚?可别让领导盯上你,开会都说了好几次了。” “嗯,我会小心地。”尹翠玲来到自己的桌子前。 娥子觉得今天尹翠玲心情好,她又看了眼尹翠玲,这才坐下。 尹翠玲坐在那盯着窗外,娥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外面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 她不想问,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又翻出一本从师傅那带回来的书,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划出重点,记到本子上。 尹翠玲扭过头,看着秦秋。她就纳闷,秦秋哪来那么大干劲,好像她总有事干。这不写那个报告文学,又开始写检测笔记。 “秦姐,你那个报告文学交上去了,听我姨说是你和厂长一起写的,我怎么就看是你在写呢?” 娥子抬头看她,“人家厂长干什么还要告诉你?厂长写东西人家是在家里写,我又没家,只有在厂里写。”娥子心想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哦,我知道有些领导是会霸占别人的成果的,不过咱们厂长肯定不会。”尹翠玲应该是没心眼的那类人。 娥子看着她翻了个白眼,她真是懒得理这样的人,“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该你想的你不想,你有这闲工夫想这事还不如把检测报告写一下,我看你昨天都没写。回头又让领导说我们不认真。” “好,好吧,”她的鼻尖两边又起了几个小痘痘。娥子心说都是瞎想事情想的了。 娥子又起身,她走到水壶跟前,水壶里没水,这尹翠玲昨天没去打开水,娥子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也买一个烧水壶,这样就不用每天去打水了,跑水房太远了。 她放下水壶,又坐回桌子,等会下班在顺带打水吧! 英子回到宿舍里,娥子还没回来,等了会,她拿出饭盒,把娥子的也带着,出门下楼,这才看见娥子提着两个水壶回来,她用手指了指食堂的方向,走过去。 今天那个尖酸小左,嘟嘟囔囔的说厂里的报告文学送到出版社去审稿了,有奖励还有稿酬,一副酸哒哒的样子。英子不想搭理她。 可架不住她非要说事,她趁着王师傅出去,神秘兮兮的跟英子说:“廖怀英,你知道不?听说那本书厂长也参与写了。你知道吗?” 英子本就不知道,她看着尖酸小左那表情,简直是一副小人样,真应了她的小身材。“我不知道,我才来上班,这么大的事,出书呢,这也算厂里的大事,厂长肯定要参与吧?” 尖酸女见英子不说也没再问。可是英子心里觉得不爽,感觉这家伙肯定在憋着坏。 英子打了饭,娥子也提着水壶回到宿舍。 两个人坐下,娥子觉得英子回来上班,自己心里好像踏实了。 “娥子,你写的那本报告文学,厂长参与了?”她问道。 “啥意思?”娥子心里警觉,这才两天就有人跳出来使坏? 英子往嘴里扒拉着米饭,说:“今天我们那的尖酸女,怪里怪气的说,厂长也参与了,我听她那语气好像,嗯,好像你加了厂长的名字,巴结厂长呢!” 娥子笑起来,就知道有些人是闲的,“英子你信我巴结领导吗?” “我当然不信了!” “呵呵呵,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想干什么就会去说别人正在干什么了,”忽然她听到有脚步声正在上楼梯。 于是,她放大声在房间里说道:“人家厂长那么辛苦的,还要到处收集资料,整理集料,帮我酝酿想法,提供证据数据,哪一样能离开厂长?本来就有厂长的功劳呀!本来就是我和厂长一起写的呀!有些人就喜欢乱说。” “吃饭,吃饭,你别跟人那些无聊的人一起瞎说,咱们厂长身正不怕影子歪,呵呵呵,我更不怕,都是闲的,” 英子想,娥子这么大声干嘛?她看着娥子,娥子不说话了,在往嘴里扒拉米饭。 娥子看英子惊愕表情,“我故意的,”娥子小声说,英子立刻意会。 她拿出赵振海的信,甩给娥子,“不说这闲话了,娥子,你看,赵振海的,最后那一段。” 娥子快速的看完,然后看着英子,“嘿嘿,满足了,赵振海不错嘛,都在想这问题了,我还说给你提醒呢!” “那你说,我去不去部队?” “这可是大事,我可不敢插言,”娥子把信递给英子,“不过存钱买房那是必须的,都养儿子了,当爹娘的必须想。去不去部队,也不是一时半时就能决定的,你慢慢想。” 她推开自己的碗筷,“我也跟你说件事,也是好事,这次我去成波那,成波打报告问单位要房子了,他们单位盖了职工大楼,要重新分配房子,嘿嘿,你别张着嘴,闭上嘴,呵呵呵。职工楼成波肯定没资格分,但是分了楼房腾出来的平房他有资格分,嘿嘿,他不是也算高升了吗?” “真的?那是不是说,我今后到州上也算有房的人了?” “那是当然了,等着,要耐心等着,人家楼房还没分呢,据说今年底可以。” “太好了,这可是好事情。噢噢噢,我想吼一声!我想唱歌!” 娥子看着英子,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她也想吼一声,她拉着英子,“你行了,低调,低调,打了报告,还不一定,所以别乱说,你给我耐心点忍着点。看见小不点也别说,万一不成,怪丢人的。等落实了确定了再告诉她。听到没?” 英子看着娥子,捂住嘴,点着头。 娥子不想跟英子说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