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盟约期会后,煊默因犯上僭越之罪,失去了魔君罹煊的宠爱。 如何犯上僭越?无处得知,上面是这样说的,那下面便是如此做的。 如今的她,身形单薄,一身素衣,早已被洗得发白。微风萧瑟,撩拨起她的发丝,错落交杂。 今日,魔后诞下麟儿,举宫欢庆。就连她所居住的离静轩,都添了几分喜色,屋内难得的多了一份喜饼。 还犹记五十年前,杨妃与洛妃双喜临门,前者好福气,一下子儿女双全;后者也得了个女儿。 她们近七百年的期盼,终于得偿所愿。 煊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着满院的落叶,随风裹挟,浮浮沉沉。 今日亦是她的生辰,人间龙抬头的日子,当真是个吉日! 她刚满七百岁,明明年少,正值大好芳华,却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离静轩待了多久? 魔后有子,魔界的未来,便定了大半。 她,终于可以踏出离静轩了。 “魔后,你辛苦了。”魔君道,大手裹住王妃的纤纤玉手。 魔后感受到体贴温柔,心中激动。这七十多年来,他对她,以及她们都很好。 五十年前,杨妃与洛妃相继产子,而她却一直未有身孕,心中不免焦急。可近年来,她渐渐心结郁疏,反而得偿所愿。 “妾不辛苦,能为夫君诞下嫡子,是妾的福分。”她的声音温柔,极其动听。 “本君已派人前往天机阁,接你父母亲人前来,你好好准备一番。” “多谢夫君。” 夫妻俩,琴瑟和鸣。 “主子,阿瑾有急事禀报。”阿瑾急匆匆赶来,闯进承凤殿,单膝跪在屏风后。 “何事?”他淡淡道,并没有避讳魔后的意思。 “煊妃杀了科琴。” “她在哪?” “离宫。” 魔君起身,手被魔后拉住,他回眸望她,眸光深邃,如临深渊。 魔后心下一沉,这一日,竟来得那么早?! “恕妾无理,夫君会如何处置煊妃?”尽管心中已有定数,但她还是想再问一遍。 “魔后今日辛苦,好好将养身子,旁的就别想了。”魔君说完,撒手大踏步离去。 望海渊,一望无际,不知源起,亦不知何终,其上有幻梦蝶翩然起舞,流萤满片,灿若星辉银河。往深处去,可见极光大放,如迢迢银河,变化无穷。 煊默一袭白衣,染上鲜血,像极了冬日红梅,高洁凄寒。她的墨发随风而扬,肆意飘散。一双狐狸眼,漆黑的眸子,看不清情绪。 罹煊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重。 她的背影单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架似的。 七十多年了,他们已有七十多年不曾见过了。 “你要杀我吗?”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罹煊停下了脚步。 “我只问一句,洛川之死,是否与你有关?”她没回头,声音冷淡。 有关?或许是有的吧,科琴杀沈洛川,虽然受他人指使,但到底是为了他。 他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你觉得呢?” 她转身,神情冷淡地望着他,那副样子,刺痛了他的心。 她对他,连恨都没有了。 “莫飞叶,你真的没有心!明明不爱沈洛川,却偏偏要给予他希望,让他对你爱得义无反顾,失了自己。”罹煊愤愤道,“至于我,就是个大傻子,捧着一颗真心给你,你却视而不见。在离宫那一年,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的心里,永远惦记着那个死人?!”他怒道,眼角落下一滴清泪,满腔的怨恨,忍了那么多年,终究是爆发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的神情淡漠,语气冰冷。 她一直在装失忆,可在他面前,简直是滑稽!她暗中做的那些事,他怕是都知道。 “是,我知道。”他镇定道,声音微大,“你伪装得很好,若不是那碗避子汤,我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她给了他身子,只是为了接近他、利用他,然后给沈洛川报仇。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沈洛川,早早死了,在莫飞叶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一直在喝避子汤之事。那碗汤,她一直在他面前名正言顺地喝,美其名曰:养身汤。 因为孔元晖和朝无曦都是医者,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如何避孕。 “既如此,魔界,我是留不下了。”她淡漠道,将要离去。 罹煊拉住她的手腕,逐渐用力,一股奇怪的灵力由此进入她的体内,化解了她的神力。 她抬眸望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 “煊煊别怪我心狠,你是我的,便只能是我一人的。” 他简直换了个样子,绝世无二的容颜,挂着邪性的笑。 原来,天道的宠儿不是道临尘,而是他。能在天道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瞒着六界,修成神魔之体,成为六界唯一的主宰,他真是好本事! 果然,神魔同行至尊,远超于她的神灵同行。 “即便留住了我的人,也留不住……” “煊煊,何苦欺骗自己?你明明早就对我动了心。”他邪邪笑着,一双星眸,唯有她一人,“或是初见,或是那一吻,又或是云雨动情之时…真真假假,可别连自己都骗了。”他凑近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垂和脖颈,有些痒痒的。 沈洛川活着之时,他不曾相争,只因为她认准了那纸婚约,他便成全他们,即便心中妒火,早已燎烧万野;可沈洛川死了,她竟要抛下一切,随之而去。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她复生,他怎肯让她又离他而去?他将她带回离宫,好生呵护。 即便是知道她服用避子汤,即便知道她对自己只是一场利用,他依然在等她,等她回眸好好望望自己。可她一直朝前走,从未回眸。 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了。 莫飞叶早就死了,所有过去的一切,与她无关。 他要留她,便随他去吧。 强留真心,不过一场虚妄。 总有一日,他会后悔的。 煊默这样想着,沉默着,冷淡着,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同他多讲一句话。 她与他,同枕同眠,相拥相抱,同进同出,貌合神离。 一开始如此,结果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