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昏礼。 当然不能在黄昏时才开始准备。 天刚亮起,将军府内已经是一派繁忙景象。 婢女们身着鲜艳的衣裙,在府内穿梭忙碌,为自家姑娘的出嫁做着最后的准备。 段桦的闺房里,她正在吃着青嬷嬷盛来的丸子汤,说是寓意着圆满,是为新婚生活的好开端。 开端是有的,好还是不好,就不得而知了。 段桦已经活了两辈子,嫁了两次人。 第一次,她是以“牌位”的身份出嫁的,而这一次,她将亲自披上嫁衣,踏上红毯。 若不是心中执念太深,加上从未体验过婚礼,这桩婚事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结了。 在这几天里,她其实有过犹豫和动摇,可终归是那股强大到可怕的执念战胜了一切。 独越的重生,以及他口中说出所谓的‘真相’,身上那令人恐惧的蛊毒,都让她对未来的生活,不抱有期待。 所以,她决定不再顾虑那么多。 既然前世岑申利用她,那她今生抛弃他,理所当然没有错啊。 春芙推着还打着哈欠的春杏走了进来。 春杏的脸上带着几分迷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她不停地揉着眼睛,时不时还打个哈欠。 段桦斜睃了她一眼,唇角勾了一下,罗刃下的药竟如此厉害。 在青嬷嬷严厉的瞪视下,春杏赶紧站直了身子。 青嬷嬷严肃问她,“你怎么回事?怎么叫都叫不醒,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这么贪睡?”边说,青嬷嬷还一边伸出手去,狠狠地掐了下春杏的腰。 春杏被掐得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了几分,赶紧收敛了倦态,认真地听着青嬷嬷的教诲。 她苦着脸,小声辩解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就是起不来。”说完,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用过早膳后,于嫣特意请来的梳头喜婆来到段桦的院子。 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她向段桦行了个礼,便开始为段桦梳妆打扮。 梳头喜婆的手法娴熟,她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段桦的长发,将发丝分成几股,巧妙地编织成各种花样。 梳妆还没完成呢,楼丽玲和几个小姐妹们就来到段桦的闺房。 紧接着,于嫣家的几个小姐妹也加入进来。 她们的到来,让原本安静的闺房瞬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甚至有些吵闹。 小姐妹们聚在一起,有的围观喜婆的梳妆技巧,有的和段桦聊天,有的则在一旁嬉戏打闹。 因为一群小姑娘们到来,段桦本来平静无风的心情,突然起了波澜,竟有了些紧张感。 楼丽玲不时地来到段桦身边,用轻松的语调逗她说几句话,让有些紧张的段桦又渐渐地放松了下来,直到她发髻梳理完成。 喜娘走到一边整理一会要用到的首饰。 段桦紧紧拉住楼丽玲的手,不愿她离开,小声问,“阿玲,你看,我都嫁人了,你可有喜欢的人?” 楼丽玲听后,轻松地笑了笑,回答道,“目前还没有呢,齐都的公子哥们我都觉得挺一般的,没遇到特别心动的。我不着急,我娘说明年再帮我物色物色。”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洒脱。 段桦看着楼丽玲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不禁又追问,“那在西北可有看中的?” 楼丽玲撅起嘴,歪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段桦还想要问,喜娘就拿来一个金冠,让楼丽玲借个位置。 楼丽玲见状,立刻挪开身子,回到了小姐妹们的身边。 段桦看着一顶金冠稳稳地戴在自己的头上,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闪着璀璨的光。 金冠两侧垂下的垂珠流苏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 在几个仆妇的搀扶下,她进了内室去更换嫁衣。 嫁衣内里的襦裙,选用的是鲜艳欲滴的正红色丝绸,裙摆宽大,上面绣制了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每一朵牡丹都栩栩如生,花瓣层层叠叠。 外披的是一件绿色大袖衫,与红色的襦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绿色的丝绸上,同样绣满了精致的图案。 这些图案不再是单一的牡丹,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欲飞的凤凰以及寓意吉祥的祥云。 金色的线条巧妙地勾勒出这些图案的轮廓,使得整个袍服看起来既华丽又不失典雅。 从内室出来之时,青嬷嬷笑盈盈地端来一个华贵的漆盒,里面装着长公主特别送来的团扇。 这把团扇,据说还是先太后在长公主出嫁时,赠送给她大婚所用的物件,现在又被长公主转赠给段桦。 这是一把纯金打制的团扇,其华丽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扇面上,绣着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 牡丹花瓣间,还穿插着翩翩起舞的蝴蝶,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生机都融入了这小小的团扇之中。 与此同时,在安远侯府内,岑申也在紧张地为婚礼做着准备。 他身着一袭正红色的圆领袍,袍身上绣着精美的云纹和瑞兽图案,腰间束着一条精致的玉带,上面镶嵌着宝石和珍珠。 头戴金冠,冠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寓意吉祥如意。 待到指定的时辰,岑申骑着高头大马,马儿身上披着华丽的鞍饰,他胸前佩戴着红花,带领着迎亲的队伍,鼓乐齐鸣,缓缓向将军府进发。 在来宾的哄闹声中,岑申在婢女的引领下,来到了段桦的闺房前。 被一群女眷的捉弄下,散了不少银钱,又连做了三首催妆诗,才给放行。 出了闺房,段桦牵着红绸的一头,岑申牵着另一头,两人一同前往正殿拜别家人。 岑申的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笑容,而段桦则是淡然从容的模样,全程用团扇半遮面庞,只在拜别哥哥嫂嫂时,岑申偷偷瞥见她眼中微闪的泪光。 等到两人出将军府时,已是斜阳西照,天空被染成了一片金黄色。 段桦在上花轿之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将军府。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她竟莫名的有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