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满腔的混乱和狂妄,她从南黑国去往克里斯的家中,这是一种不自觉的期待,似乎从某种隐隐的下意识中,她将那里当成了一种可以抚平自己激烈情绪的良药。 到达的时候,克里斯正在书房看剧本,他最近有意接一部新电影,重新开始他的工作。 “是一个什么故事?”杨衣问,她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笑着问。 “紧跟时事,是一部有关灾难发生后,城市底层人们努力生存的故事……”克里斯一边翻看一边解释说。 “听起来是个能得奖的电影。”杨衣语气带点讽刺。 克里斯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怎么?你对这个剧本有看法?” 杨衣摇了摇头,“恐怕我的意见有点冒犯,还是不说了。” “那我就更感兴趣了。”克里斯挑挑眉,他放下剧本,从办公桌后转出来来到杨衣身前,双手扶着沙发两侧,几乎将杨衣困在怀里,“说说看,亲爱的。” 杨衣对这个姿势有点不适,往后仰了仰,后背贴在沙发背上,“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笑,一群不缺钱的上层阶级想要制作一个关于下层阶级困境的电影,来挣中层阶级的钱……” 克里斯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直起腰靠在桌沿上,双臂抱怀,“亲爱的,我不否认这部电影有这方面的因素,这就是资本运作的一部分。但这其中也有积极的方面,比如,这部电影可以唤起人们对底层人们的关注,引起关注才会有改善,不是吗?”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那为什么不拍一部纪实记录片呢?” “没人会去电影院看一部纪录片!人们只想在周末拿着爆米花看一部或轻松或劲爆的电影来放松一下身心。”克里斯轻轻一笑。 “你说的对!”杨衣也不禁笑了,她的目光将克里斯从下到上、从脚到头审视了一番,几乎看的他有些紧张起来了,才缓缓道:“但亲爱的,你这张脸……实在不适合演混迹在底层的人物啊……” “那就挑战一下自己。”克里斯说,“至于其他的,我会努力选择一个好团队。” “好吧。”杨衣点点头。 渐渐的,她目光慢慢涣散,望着窗外的湖发起了呆。 克里斯靠在桌沿上静静观察了她一会儿。 “亲爱的,你有心事?” “怎么这么问?”杨衣回过神来。 “感觉。” 杨衣没说话,半晌才缓缓道:“心情有点不好。”她转而问:“刚才我语气太冲了吗?是不是有点没事找事儿?” “你今天有点愤世嫉俗。”克里斯微笑着说,“又认识了你新的一面,不过这样我也很喜欢。” 杨衣尴尬的笑了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也没地方可去,只能来找你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她语气很客气。 克里斯舔了舔唇,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抬头仰望着她:“亲爱的,别这么客气的跟我说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你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找我,我很开心,因为这代表着我在你心里有特别的位置——这令我感到荣幸。” 杨衣平淡的脸上显出些许羞赧。 “你爱我吗?”忽然,杨衣问。 “当然。”克里斯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自己坐到单人沙发上,将她放在自己双腿上,双臂环绕着她,“难道直到现在,你还在怀疑这点?” 被他的动作所惊,杨衣不自觉揽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现在紧紧倚偎着,呼吸相闻,相互之间几乎不分你我了。 克里斯右手扶着她的后脑,两人越贴越近,双唇相接的刹那,克里斯忽然问:“亲爱的,那你爱我吗?” 杨衣迷茫的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问了什么问题似的。渐渐的,她的目光恢复清明,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试图糊弄过去:“那天晚上我不是已经向你表明心意了吗?” “但你从未真正向我敞开心扉。”克里斯不为所动,依然望着她。 杨衣避开他的目光,语气淡淡道:“浪漫和激情可能只需要一瞬间,爱和信任却需要更长久的时间。” 我可能有点爱你,但还没到托付一切的程度——克里斯解析出她的言外之意。他心里一堵,肋骨下的心脏一阵酸涩胀痛。 克里斯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但他忍不住。 他和杨衣暗地里已经交往半年之久了,在这半年里,他对她的感情与日俱增,已经强烈到无法压制的地步。 曾经他认为爱情就是一种激情,时限只有三个月,甚至有时候连三个月不到就开始消退了。 当你被一个异性所吸引,被对方的相貌、体态、性格、气质、谈吐……以及你自身所缺少的东西在对方身上找到了影子——好感就萌生了,在荷尔蒙的作用下,爱意像秋天野地里的烈火一样迅速燃烧——然后只剩下一片焦枯。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杨衣也会是这样,像以前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激情不到三个月就会缓缓消散。 然而,曾经只能燃烧秋天野地的烈火,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整片森林——不,不,火已经沿着森林直接烧到了地心的炎浆,并且将永远沸腾,直到地球宣告死亡的那一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一个承诺,一个可以确定的东西,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的东西——一个可以让他沸腾不安贪婪渴求的心平静下来的东西。 煎熬。 在隐隐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后,每一刻都是煎熬。 而他现在什么也不是——杨衣从未公布他的身份,从未公开承认与他的关系,也从未真正对他打开心扉——可能她与那个侯爵之间都比他们之间更亲近——有时候他忍不住妒火中烧的想。 有时他望着她飞离的身影,恍然感觉她可能永远的离开,再不会回来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现实性的羁绊——只有他单方面捧出的一腔爱意。 她时常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一连好几天甚至十几天了无音信,他这里像个旅馆或商店,她想起来了就来光顾一下,她不需要了就离开。 她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虽然他对她说,他爱她本身,包括这些忽冷忽热的态度,但那是在他抱着她将来一定会回应他的爱的期许下——在他感情越来越难以抑制、而她依旧原地徘徊后,这点就令人无法忍受了,而且还损伤了他的骄傲。 “亲爱的,为什么不谈谈你的过去呢?”克里斯压下心底蒸腾而起的恼怒和不安。 “没什么好谈的,都是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杨衣双目又望向窗外。 她突然想离开这里了,想想看——还有什么工作没做? 克里斯抿了抿唇,长臂一伸,将笔记本电脑转过来,打开新闻,屏幕上出现刚才在南黑国发生的事。 “我刚刚在看关于你的新闻,太离谱了,竟然有记者怀疑你是邪神……” 杨衣忽然从他膝盖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我记得还有些工作,我得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然而她的手臂被紧紧攥住了,克里斯再也无法忍受,豁然站起身,“杨衣,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一个你想起时随便摸两把的宠物?一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店?我是个人!看着我——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