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橙澜神情淡漠,“陛下有何事?” 宫苑眼中充满红血丝,拉着宫橙澜的手,卧病在床的时候,总是会有真情,声音里都是可怜的祈求。 “阿澜,母亲这次可能真的挺不过去了,不要再这样和母亲说话了好吗?” 宫橙澜看着宫苑的眼睛,里面明明是腊月寒冬,却又叫人心下一紧。 “母亲想让我如何?我又能如何?” 宫苑握着宫橙澜的手越发得紧,“母亲走后,你就是天下的皇,你要好好照拂万民,守好江山,好吗?” 宫橙澜冷笑一声,“都说我冷心冷情,怎么母亲好像才是那个最冷的人,母亲心中没有愧疚吗?眼里能容纳苍生,却容纳不下自己的家人吗?” 宫橙澜的每一句话都踩在宫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好像被钉了无数的钉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母亲知道你恨我,可是母亲不后悔。” 宫橙澜使劲推开宫苑的手,话语里都带着嘲讽,“我恨你?最该恨你的人却最爱你,最敬你,您是不是很开心?” 宫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摇头,来不及反驳,又听到宫橙澜的声音继续传来。 “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预言,牺牲自己女儿的寿命,让她蒙在鼓里,自己却做个好人,母亲,您不荒谬吗?” 宫澄澜很少叫宫苑母亲,可如今一叫却是讽刺。 “没有!我没有!太师预言向来精准!若不献祭一人,怎么能让黎民苍生安全?!”宫苑似乎被戳中,声音几乎嘶吼。 “太师?您所谓的太师现在早就在九泉之下,他说献祭,您便毫无犹豫地将宫玉暖推了出去,还让世人认为您最爱她?”宫橙澜是明晃晃的嘲讽,句句都扎在宫苑的心里,自己却早就湿了眼眶。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爱暖暖的,我是爱暖暖的!我也舍不得她死啊。”宫苑声音哽咽,还带着苦涩的意味。 “若不是因为你问心有愧,您还会爱她吗?她的父亲是禁忌,她一出生您便最厌恶她,后来符生说只有至亲半条命才能保国运昌盛,您就毫不犹豫,甚至杀了所有知晓此事的人,您觉得您是慈爱吗?” “我没有!我没有!若不是献祭,让她服下毒药,她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而且我是真的,很爱她。”宫苑像疯了一般,已然泣不成声,没有力气撑住,犹如一摊泥一样倒在床上。 “很爱她?很爱她所以纵容她做尽恶事,让她民心尽失!?你明明能够好好教她,可你不愿,也不敢!爱她所以瞒着她你做的一切,还让她觉得你最爱她?!” 宫橙澜眼中充满了恨意,可恨意背后确是委屈,眼前的人是她的母亲啊。 宫苑力气尽失,声音也没了刚刚的力量,只能细如蚊蚁地轻吐。 “那你为何不告诉她,你明明知道一切。” 宫橙澜眼神空洞,嘲讽一笑,“我为何不告诉她?我小时候没提醒她吗?我难道没教她吗?!她那个蠢货眼里却只有你,她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可她没想到,就是她最爱的母亲送她到了地狱。” “不过我与她之间难道不是您的功劳吗?要不是你,我们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宫苑眼泪纵横,只能不停摇头,“她长大了,你…” 宫橙澜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告诉她吗?可是我也不能,你告诉我要怎么告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女儿,告诉她,她的母亲最讨厌她,后来对她的好都是假象,都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去死?我只是一个她讨厌的姐姐!” “不是!不是假象!” “那也是虚伪!你不过是悔过罢了!怎么?符生大师不是和您说,给她服下药之后您定能安然到老,现在这是怎么了?”宫橙澜指缝都是血,那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大师不会有错!是我!是我最近魂牵梦萦间总能梦到阿暖,我怕她怪我,我怕她怪我啊!” 宫苑从未让别人看到她这么脆弱的一面,在外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她也是个母亲。 “执迷不悟!你怕她怪你,你却从来不对她手软,你说爱她,却没有保护过她,你只是心虚罢了!你觉得她还有多少年可活?!”宫橙澜声嘶力竭,心脏都因此揪疼。 “够了!阿暖过了那么些年好日子,就算只有一段日子了,她也不会恨我的,对吗?对吗!!” 宫苑一直活在自己的话里,不愿意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发疯一样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 “母亲,药来了。”宫橙澜的话生生停在嘴边,僵硬地转头看向宫玉暖,宫苑也不可置信,身体都在颤抖。 “阿暖…阿暖…”宫苑很少有恐惧的情绪,可她此时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被她的女儿听到,害怕她的女儿恨她。 宫玉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走过去坐在宫苑身旁坐下,舀了一勺药递到宫苑嘴边,“母亲,快喝吧,要凉了。” 宫苑的泪珠融化在药里,激起了一次又一次波澜,近乎绝望地开口,“阿暖,是不是,全听见了?” 宫玉暖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母亲把药喝了我就告诉母亲。” 这话一出,宫苑彻底明白,宫玉暖全听见了,“怪母亲吗?阿暖是不是…很恨母亲?” 宫苑全身都僵住了,冷汗直流,似乎这个空间闭塞了她的故意,只觉得头晕目眩。 “母亲,真凉了,快喝好不好?”宫玉暖但是气定神闲地安慰着宫苑,似乎在哄小孩一般。 “好,母亲喝。”宫苑三下五除二喝完,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一股甜腥味?” 宫玉暖笑了笑,“药方就这样,母亲忍忍。” 宫橙澜看着药的颜色,加上宫苑的描述,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呼吸都停滞了,泪珠止不住往外冒,一直盯着宫玉暖,眼里全是不解。 “阿暖恨母亲吗?” 宫玉暖摇了摇头,“不恨,母亲小时候既然厌恶我,在皇宫里,我也可能是第二个褚良生,可是我安然无虞二十载,享尽富贵,就算没多少活头,也确确实实高高在上。” “可是母亲,我也不会感激你,这些荣华富贵都是你所给予,可是我也付出了代价的,您还是我的母亲,我也是您的女儿,不必心怀愧疚。” 宫玉暖声音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情绪,冷静又清醒。 “阿暖,你何时这样冷静?”宫苑看不清宫玉暖的想法,看不穿她的心。 “母亲,我所言一切属实,相信我,好吗?” 但是宫苑除了相信,又能怎么办呢? “我会日日来看您,现在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好吗?” 宫玉暖疲态显出,是啊,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接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