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琉璃点缀的窗户,一直映射到养心殿内的屏风之上。 几个宫女将龙袍穿在李明乾身上,若是李兆看到此时李明乾的模样,绝对会以为认错了人。 此刻的李明乾目光低垂,脸上尽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之气,哪儿还有半点颓废的模样。 高忠贤佝偻着身子走到李明乾身侧,低着头道:“陛下,东厂的消息,张居正带着锦衣卫的番子,去到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家中,将那梁端成抓进了诏狱,此时张居正已经亲自动身去五城兵马司的衙门。” 李明乾看着面前巨大的镜子,这还是李兆遣人送进宫里来的。 “毛冀这般死脑筋的人,也肯借人给张居正?” 李明乾微微笑了笑:“看来是老九的安排了,张居正这硬骨头,能叫得动他的人,满朝除了朕也就是谢东阳,还有就是老九。” 高忠贤笑着回道:“九殿下做事自然是让人放心,若不是张居正将那梁端成抓起来,谁能猜得到五城兵马司竟然也和长孙家暗中有联系。”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才到任上第二年,此前是在北部边军任指挥佥事,即便是东厂和锦衣卫也没有查出此人和长孙家有何关系。 就这一点高忠贤便对李兆的敬畏之心更深,想起李兆刚回临安之时,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禁还有些后怕。 高忠贤不止一次的猜测九皇子的消息到底是哪里的来,简直比东厂和锦衣卫还要厉害就像是会未卜先知? “五城兵马司,长孙严儒倒是好算计,知道西南边军在城外,若是五城兵马司当真负隅顽抗不开门,即便西南边军攻破城门之时,只怕是朕也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了。” 李明乾随即吩咐道:“高忠贤,带着朕的手谕,你亲去城外找沐斌,即刻带兵入城。” 高忠贤打了个冷颤,看来陛下是不准备给长孙家留任何后路了 其实李明乾一开始也并未对长孙严儒完全下杀心,对于长孙家也未曾想过赶尽杀绝,直到此刻,直到五城兵马司的事情败露,李明乾才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天家无情,果然当皇帝的人不能心软 高忠贤当下便带着手谕暗中出宫。 李明乾心道,果然还是亲儿子靠得住啊,知道自己这个老爹要搞事情,还专门留了后手。 细细想来,当初李兆给自己说,他活不过半年如今倒是已经过了半年。 想到此处李明乾也不禁松了口气,这半年多以来他可没有闲着,为了让自己的反派儿子活着,李明乾可谓是想尽了办法。 且不说把老二抬起来,看似是为了让他和太子和老三打擂台,实际上是为了让老二更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二来也是为了将太子和这些皇子的目光尽可能从李兆身上吸引开。 虽然李兆没有真正的步入朝堂,但这半年来李明乾已经暗中培植了不少有能力的官员,都是从各地抽调上来的寒门子弟,假以时日这些官吏都是自己给李兆准备的朝堂势力。 李明乾微微叹了口气,再次感叹当皇帝不容易啊,每次见面为了让儿子安心,他还要故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实际上他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光顾后宫的妃子虽然时不时的还是会去放松一下 “皇后怎么样了?” 身旁的小太监小声回道:“皇后娘娘已经没有闹了,坤宁宫里很安静” 七日前李明乾便将长孙慕雪软禁在坤宁宫,对外则是宣称皇后身体抱恙。 长孙慕雪自然猜到了李明乾是要对长孙家动手,可惜她却对此没有任何办法,这后宫看似被她掌控,但李明乾一纸令下,东厂便是全权接管了后宫,她接连派出去送信的心腹也全部死在了路上。 到这个时候长孙慕雪才明白,她自以为是的权力,在皇帝的眼中什么都不是甚至有些可笑 太和殿上,百官已经到齐。 长孙严儒神色不自然的走到前面,在李辰的身旁站定。 李辰瞥了一眼长孙严儒,小声询问道:“舅舅,您今日怎么来上朝了?” 长孙严儒冷哼了一声:“若不是陛下的旨意,我也不想来,辰儿舅舅问你一句话” 李辰感觉到长孙严儒今日有些许不同,同样小声的回道:“舅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长孙严儒侧身看向李辰,嘴唇微动的说了几句。 李辰的脸色顿时乌云密布,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紧张的往四周看了一眼。 “舅舅,切勿妄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过” 长孙严儒冷笑着看向台上的那张龙椅,眼神飘渺。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便从后面走出来。 “陛下到!” 话音落,李明乾便缓缓的从帘幕后面走出来,神色如常的走到龙椅前。 突然李明乾停下动作,转身看向一众官员。 众官员连忙齐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明乾并未开口,只是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官员,最后将眼神落到了长孙严儒的身上。 一个臃肿至此的胖子,一个靠着祖上蒙阴的废物,竟然妄想觊觎皇位? 虽然李明乾猜到,就算自己驾崩,长孙严儒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皇帝,而是会拥护太子登基。 但是这家伙造反的心却是真的 长孙严儒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李明乾,却是发现皇帝正在看着自己。 长孙严儒立刻将头再次低下去,这一刻他仿佛能听见的心跳,虽然他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但当他看到李明乾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心中发怵 李明乾挥起双袖,转身便坐在龙椅之上。 “起来吧。” 众臣同时站起身:“谢陛下!” 谢东阳眼神与身旁几个内阁大臣示意了一下,只见苏文璋便是先前一步站出来。 手里拿着一份折子:“臣苏文璋,有本启奏!” 李明乾笑着道:“苏爱卿有何事启奏?” 苏文璋看向另一侧的长孙严儒,提高了腔调,言辞犀利的开口道。 “臣要参当朝宁伯侯,借内帑织造暗中走私贸易,其中更是有朝廷限制的盐铁,这是户部搜集的罪证,其中还有不少参与其中的官员,还请陛下过目!” 小太监将苏文璋手中的折子转呈到李明乾面前。 其实这些罪证都是来自于锦衣卫,只是借着苏文璋这个户部尚书的名头来发难。 苏文璋知道长孙家在暗中谋取私利,但当他看到这份折子的时候,也是气得当场骂人。 国库的银子到处都要省着用,没想到这长孙家居然私下走私了这么多的银子,一年就是数千万两。 李明乾大概看了一眼折子,便随手放到一旁,这折子上的内容他也不是第一次看。 接着李明乾便收起笑容,望向长孙严儒。 “宁伯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长孙严儒微微皱眉,如果只是走私贪腐一事,他倒是不惧怕什么。 拱拱手便开口道:“内帑织造是皇室的,也是替内帑输送银钱的地方,我倒是想问问苏大人,如果只靠正常的织造之事,是否能维持皇室的用度?单说这几年宗亲封赏的银子,一年就得几百万,这还不算建造各地王府宗祠的用度。” 接着长孙严儒便跪在地上,只是他的身体过于臃肿,他跪下来也显得很吃力。 “陛下,若是因此要责罚,长孙严儒愿听从发落,不过长孙家问心无愧,长孙家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陛下!”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刚正不阿 李明乾都忍不住愣了愣,要不是知道这家伙的底细,只怕是还真会被他这副忠心的模样给忽悠过去。 李明乾笑了笑,语气平和的道:“内帑织造即便有错,也是为了皇室和朝廷,不过其罪不能免,长孙严儒,朕记得先皇曾赐给长孙家一副丹书铁券吧,既如此,长孙家走私贪腐一事,便用这丹书铁券抵了吧。” 长孙严儒当即回道:“多谢陛下!” 李明乾让苏文璋故意将这件事捅出来,就是为了先消耗掉长孙家那副丹书铁券。 先皇在世之时只留下了一份丹书铁券,便是给了长孙家,哪怕李明乾作为皇帝也得有所顾及。 如果先将私通敌国的事情捅出来,怕是长孙严儒还会拿着丹书铁券来当说辞。 到时候这家伙至少能保住性命,亦能保下长孙家而李明乾要的是斩草除根,要的是长孙家从此消失 如此一来,长孙家就失去最后这一张保命的牌。 谢东阳一步站出来,亦是拿着一份折子。 “臣谢东阳有本启奏,臣要参宁伯侯,私通敌国,意图谋逆造反!”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长孙严儒顿时脸色苍白,心中的那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