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彭哥哥,你来了。” 小丫头上完茶出去,果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张子彭说道,态度既不热情也不敷衍,听得张子彭有些失落,他以为一段日子不见,果儿看到他肯定十分开心。 故作潇洒地缩缩肩,张子彭道:“前两天从府城过来的,想起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们,就来了,果儿妹妹想不想我?” 果儿白了他一眼:“我们乡下人家可不像你们这些大家少爷,有的是闲情雅致,最近忙得很,我大林哥、二林哥要跟着大伯每天下地春耕,三林哥还有三个弟弟如今都在莱阳学馆读书,至于我呢,家里找了下人正在孵小鸭子,我帮忙看着呢。” 那就是没有想我了?没良心的小丫头。 张子彭暗暗腹诽。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好奇地问起四个林进莱阳学馆的事。 果儿把沈默从中帮忙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想起当初沈默可是因为张子彭的关系才认识的,便又对张子彭说了些感激的话。 “哦,是这样啊,能入莱阳学馆读书总归是件大好事,恭喜你们了。” 张子彭听说后稍稍有些遗憾,其实这种事他也可以做到的,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默默踌躇了半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果儿道: “送你的,打开看看。” 果儿看着递到她眼前这个小盒子,竟然是花梨木的,一侧还镶着金制的锁片,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她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张子彭:“你先接着,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果儿却看着他后退一步道:“子彭哥哥,虽说我们已经很熟识,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张子彭看着盒子道:“这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是,我在府城逛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觉得很适合女孩子佩戴,所以随手买下来,正好过来看你们,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就拿出来送给你了。” 果儿还是不肯接:“那我更不敢要了,你随手买下的东西看起来都这么值钱,我们小门小户的拿什么回礼呢?” 张子彭有些急了,赌气自己打开盒子,把里面刻着海棠花纹的羊脂玉佩拿出来,递到果儿眼前: “你看,这个海棠玉佩本就是女孩子带的东西,买都买了,你就当是一件小玩意儿收下,不必放在心上。” 其实这个玉佩当初他见到的时候,就想着要买下来送给果儿的,所以过来的时候才特意带在身上,本来想对果儿说的是: “此物寄情,望珍之,重之。” 谁想到小姑娘偏偏不解风情,竟然都不肯收下。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果儿详装生气道:“都说了不能收,你要不拿回去,以后我再可不敢理你了。” 说完,还故意抬头看了一眼端着一盘点心正走过来的兰儿。 张子彭其实明白她的意思,果儿妹妹看着年纪小却很是注重规矩礼仪,她若是不愿收下自己也没办法,无奈,他只好把玉佩放进盒子重新收进怀里。 怕惹了她不高兴,张子彭打起精神又跟她说起了别的,比如过年时的趣事。 两人说着话,大林、二林从地里收工回来,看到张子彭来访,都高兴地过来陪他,张子彭又跟他们两个聊了一阵,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大林跟二林诚恳留客:“既然来了,不必这么着急回去,吃过晚饭再走不迟,再不济,住上一晚也行。” 张子彭看看一边坐着的果儿,小姑娘自顾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并不插言,他不由泄气地说道: “还是不了,明天一早要去邻县,回去还得做些准备,对了,等以后有空我请你们去张家别院玩。” 临走时张子彭看着果儿暗暗道:小丫头,快点长大,顶多再过一年,我就来你家提亲。 一个人回到张家别院,张子彭刚走进二门,府里的老管家笑呵呵迎上前来: “少爷回来了,表小姐在里面呢,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 张子彭闻言一惊,一个冲动就想转身后退,不等他有所动作,就听院子里传来表妹年凤娇的声音:“是表哥回来了吗?”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袅袅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少女走到张子彭身边,声音柔柔地说道: “表哥,一大早听说你就从府城过来了,我赶紧过来看看,总算把表哥等回来了。” 张子彭: 两人在客厅坐下后,年凤娇对身边一个丫头说道:“去把我炖的山药枸杞鸽子汤端上来给表哥用。” 张子彭自顾用婆子递过来的湿汗巾净了手,一抬头见表妹坐在那里,一双包含深意的眸子脉脉看着自己,轻咳一声说道: “有劳表妹了,这里有厨娘,还有这么多下人,其实不用表妹如此辛苦亲自下厨的,若是不小心烫了手,可就不好了。” 年凤娇并未说话,旁边一个丫鬟接口道: “表少爷说的极是,奴婢们也是这么劝我们小姐的,可是小姐非要亲手给表少爷做羹汤,谁劝也不听。” 年凤娇回头嗔了一眼丫鬟,似怪她多嘴,回头看着张子彭柔声说道: “姑姑跟我说过表哥喜欢喝鸽子汤,还亲手教我做了几回,就是想着她不在表哥身边照顾的时候,也有人能做给表哥喝,所以我就自己动手了,久等表哥不回来,怕凉了一直在炉灶里炖着,表哥一会儿多喝一些。” 说话间丫鬟把汤羹端了上来,年凤娇殷勤地上前为张子彭盛了一碗汤,怕烫着他,特意用汤勺舀着吹了片刻才放到他面前。 张子彭不忍弗了表妹的好意,便拿起汤勺喝了几口。年凤娇又给他用筷子夹了几块鸽子肉到碗里,才坐下说道: “表哥刚回来就要忙生意上的事,着实辛苦,以后我每天都过来给你煲汤喝。” 张子彭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住,忙道: “表妹不必如此,我一天到晚都在外边忙,很多时候都是在聚香楼用过饭才回来,张掌柜每日都给我精心准备饭菜。” 年凤娇却不依:“姑姑不在,表哥又不愿住到我家去,那我只好多过来看着了,表哥就这么不待见我么。” 说着年凤娇咬着嘴唇看向张子彭,张子彭被她这么看着,只觉眼前的鸽子汤也没那么香了。 他怎能不明白表妹的心意,想起下午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姑娘,再看看一旁含情脉脉的表妹,不由心里暗叹一声,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刻,果儿这个沟渠本渠正躺在自己屋子里的炕上,悠哉悠哉看着古代的话本子。 这个话本子写的是贫苦书生跟世家小姐老生常谈的那一套故事,书中的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因为门第之间的阻碍,一对有情人被无情地棒打鸳鸯,书生无奈留下祖传玉佩当做定情信物后离去。 后来书生考上状元,回头凭借信物,迎娶了苦苦等他的世家小姐。 看到这里,果儿忽然想起下午张子彭手里那个想要送给她的海棠玉佩,心里不禁一动,他怎么会想起给自己送那个东西,莫不是 低头看看自己这幅平铺直叙的小身板,果儿又有些犹疑不定,不会吧? 王家后院,二少爷王家和翘着二郎腿,躺在小厅的软塌上惬意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最近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听说大哥快要谋到手的官差飞了,父亲给四弟在乡下看中的亲事也没成,看着自己最讨厌的两个人接连倒霉,他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几年前起父亲就开始费尽心机给大哥谋出路,为了一个小小的驿丞职位,先后花出去的银子多了去了,结果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一场。 四弟更是可笑,父亲竟然相信外面那些传言,想要给他娶一个乡下土丫头当媳妇,偏偏人家还没看上他!呵呵呵,简直够丢人现眼的。 嫡子又怎么样?仗着嫡子的身份从小到大处处压他一头,到头来照样活成笑话。 想到这里,王家和本就长相阴鸷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更衬得他面容狠辣。 四弟到底还嫩着呢,要是换了他,对方敢拒婚,他便半夜翻墙把人捆了弄到外头去,待上个两三天再给送回去,到时候就不是他上门求娶,而是对方哭着求着自己给他们女儿名分了,哼! 王家和正想得入神,一个小丫鬟端着茶盏小心地走进来。 刚要把茶盏放到茶几上,忽然瞥见二少爷脸上阴狠的表情,小丫鬟禁不住一个哆嗦,手里的茶盏没拿稳,险些掉在地上。 小丫鬟急忙稳住了手里的茶盏,可惜还是有茶水溢出来,溅到王家和的手上。 王家和脸色顿时一沉,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小丫鬟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大约小丫鬟的求饶声惹恼了他,王家和坐起来上前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出了屋子,重重摔在门外的廊檐下。 外面守着的两个仆妇也吓得瑟瑟发抖,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下人们都知道,家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个二少爷,别看年纪轻轻,惩治起下人来手段却极其残暴,一个不留意惹恼了他,不管是谁轻则一顿打,重则半条命都能给折腾没了。 所以两个仆妇看见小丫鬟被踹得爬不起来,也不敢上前去搀扶,直到二少爷冷哼着离去,两人才过去把小丫鬟拖出院子。 王家和背着手溜达出大门,看看天色不早,便自顾朝镇子东头走去。 王家大院在十八里铺镇子西边,占了方圆几十亩地,顺着门外一条小路一直往东走,穿过镇子,七拐八拐,不一会儿王家和就到了一处人家的围墙后面。 眼下天还没黑,可是他已经耐不住性子,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双手擦掌快速跑上几步,胳膊一撑就跨过面前的院墙,翻进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