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龙手下巡逻队,不少人都是灾民出身。</p>
甚至有人的亲人就在这群灾民中间。看到他们下跪,巡逻队不少人也神色动容的跪下:“求寨主开恩收留父老乡亲!”</p>
“起来,都起来!”</p>
宁牧赶紧将那牵着孙女的老丈扶起来。</p>
“寨主,我听娃子们说了,说是寨子里的人都要干活,寨主放心,老头子我虽然是把老骨头了,可还能再干几年,孙女儿今年也六岁了,能干活,干点手工,实在不行,下地也行的!”老丈拉着宁牧的手,殷切道。</p>
宁牧摸了摸那小丫头的脑袋,枯黄的发丝都已经黏在一起了,显然是很久未曾清洗过。</p>
脏兮兮的小脸枯瘦蜡黄。</p>
倒是那双眼睛,水灵动人,怯生生的望着自己。</p>
宁牧不由一笑,旋即看着老丈,以及众多灾民,大声道:“乡亲们,大家不必担心,既然来了,哪有把你们再撵走的道理?”</p>
“放心,都随我上寨!”</p>
“上了年纪的老人,和长身体的娃娃都可以上去,壮年人就下地耕种,老人小孩就帮忙打扫寨子,做一些小手工之类的,放心,只要有我在,总有让你们活下去的路子!”</p>
宁牧笑着对众人说道。</p>
一眼扫去,约莫有三五百人,还好,老人小孩估计也就占了一半不到的人数,算是补充了一波生力军。</p>
“寨主万岁!”</p>
“寨主大恩,感谢寨主慈悲!”</p>
“……”</p>
当即,灾民们络绎不绝的再度跪下感激,感激声此起彼伏的在这小山洼里响起。</p>
他们大多数都是在这次天灾之中,失去了家园的人。</p>
河流决堤,河水改道,将良田和家园尽皆淹没,他们无家可归,便只能四处游荡。</p>
当大多数还有家可归的灾民得到安置。</p>
那他们这群人,在朝廷眼里,就成了乞讨者。</p>
是官员们眼中影响政绩的下等小民。</p>
“看到了吧,这就是为何我愿意在这里,逗留如此之久的原因所在。”</p>
远处。</p>
一颗树荫下的平坦巨石之上。</p>
魏幼卿神色间不无动容,眼眸里充斥着凝重,对身后的祁钰楼与皮雅鹿说道。</p>
看着下方那群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的难民,祁钰楼眉头隐隐直蹙,目光里满是嫌弃与厌恶。</p>
祁家高门大户,永杭巨室。</p>
在他们眼中,这些难民,就与蝼蚁无异,有何值得同情?</p>
而看着宁牧竟然如此慎重,甚至还亲自来迎接。</p>
他很不解。</p>
放着稷下学宫不去,在这陪一群蝼蚁瞎胡闹?</p>
呵。</p>
鼠目寸光。</p>
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成为自己的对手?</p>
先前还真是太看得起他了。</p>
祁钰楼不由摇摇头,默不作声,心里对宁牧的敌意虽未消减,可戒备却降了不少。</p>
皮雅鹿则是眼含怜悯,期期艾艾的望着灾民。</p>
当目光投向灾民头前,那侃侃而谈,潇洒自如的宁牧时,她眸光里不免涌起一抹赞赏之意。</p>
宁兄,真人杰也!</p>
“师叔,此终究乃是小道,入学宫修行,所能帮助的又何止这百人?”</p>
祁钰楼嗤声一笑,开口道。</p>
他特意想了想,让自己的话不至于那么难听。</p>
但饶是如此。</p>
这话落在魏幼卿耳朵里,依旧让她微微蹙眉。</p>
“他虽……但确实是真心实意,在为灾民们谋求出路,我观察他,或许就是因为灾民的缘故,才不想前往学宫的,我已经致书夫子,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p>
魏幼卿并没有回答祁钰楼的话,而是自顾自说着。</p>
“你们在这等我,我下去一下。”</p>
说着,魏幼卿跃身而下,脸色微微有些发烫。</p>
“大龙,伱带他们先上去吧,然后找黄玉汤与阿刁,让他们负责安排这些人员的活计。”</p>
宁牧看着王大龙,说道。</p>
说完,他似是不放心一般,再次开口叮嘱道:“沿路上一定要保护好,若有差池,我拿你是问!”</p>
“是,寨主放心,属下定完好无损的将诸位父老兄弟带上山去!”</p>
王大龙神色振奋,急忙抱拳应答。</p>
宁牧没有再多言,只是拍了拍王大龙的肩,而后便站到一旁去。</p>
在王大龙巡山队的组织下,灾民们很快便排成两队,往上山的路走着。</p>
得益于柳倾眉出手。</p>
现在这条上山的路,虽有坡度,但至少不再是那种崎岖不平的小路了,很是平坦。</p>
“宁寨主可曾想过,那么小一座山寨,能承受多少人?”</p>
不知何时。</p>
魏幼卿悄然无息的站在了宁牧身边,突然开口道。</p>
宁牧侧头看去。</p>
只见魏幼卿也偏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p>
眨了眨眼睛,自顾道:“千人?万人?”</p>
“那这之后呢?”</p>
“但如果你随我加入稷下学宫修行,有了学宫的身份,将来你可以拯救庇护更多的无辜者。”</p>
宁牧眉头一挑,直接伸手,搭在了魏幼卿的肩膀上,微笑道:“魏祭酒可知,这天下万民,何以过的如此艰辛?”</p>
“仅仅只是一场水灾,便有这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儿,他们是真的没有家吗?”</p>
魏幼卿闻言一怔。</p>
旋即不由眨了眨眼,茫然道:“不然呢?”</p>
“他们不是没有家,而是没有地!”</p>
魏幼卿不解,茫然道:“那他们的地呢?就算是被水淹了,可这洪水也总有退去的那天吧。”</p>
她当然知道,土地,才是他们这些人的命.根。</p>
天生万物,各司其职。</p>
他们以土地为生,怎么可能会没有地!</p>
宁牧耸耸肩,随手将一名队伍中的年轻男子拉过来,道:“你叫什么名字?”</p>
那年轻男子有些紧张,颤颤巍巍道:“回,回寨主,我叫狗柱。”</p>
“没有姓吗?”</p>
“没……没,一开始姓牛,后来牛乡绅儿子赌博,牛家垮了,再后来又姓了王,可这次水灾中,王家也没了。”狗柱渐渐适应,说话流利了许多。</p>
闻听此言。</p>
魏幼卿顿时一惊。</p>
这个时代,冠姓权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p>
其实也是在本朝内发生的变化。</p>
前朝以前,都是随父姓。</p>
但本朝中叶开始,一些豪门贵族,会让自家的奴仆改成自家的姓氏,以此来彰显势大。</p>
后来渐渐的,这股风吹的很广。</p>
一些乡绅地主,也开始了这种冠姓形式,让自家的奴仆、佃户们,都得随主家姓。</p>
也就是说,这个叫狗柱的年轻人,一直以来,都是在给别人种地!</p>
“没有自己的土地吗?”</p>
魏幼卿当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p>
狗蛋不由苦涩一笑,恭敬的看着魏幼卿,道:“贵人说笑了,现在像我等如草芥一般的草民,谁还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啊,我们这整個队伍,以前全都是别家的佃户,有好些甚至直接卖身给乡绅大户人家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拥有自己的土地……那可能还是我太爷爷辈儿才有的梦想吧!”</p>
狗柱眼神里露出了回忆。</p>
听父辈们口口相传,往前再倒数个几百年,那时候家家有地种,人人有衣穿,且逢年过节有肉食,家家都有余粮,生活美的很。</p>
“怎么会……”魏幼卿不由皱起眉头,满目骇然。</p>
宁牧则是笑着对狗柱挥挥手,示意他跟着队伍走。</p>
等狗柱离去之后,他这才看着魏幼卿,笑道:“现在魏祭酒可知,他们为何这般辛苦了么?”</p>
“狗柱……连狗都不如,不过就是拴狗的柱子,贱名好养活,若真能生活自在,哪个父母又舍得给自家孩子,起如此难听的名字呢?”</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