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留守府内顿时哗然，气氛瞬间冷却至冰点。顾仲勋和宗隽彼此对视，都能在对方的眼眸深处看到深深的忧虑之情。金希尹遭受伏击的事件，无疑使得原本复杂的局势更加恶化，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同时也可能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立即派遣精锐骑兵前去增援，一定要确保左监军的安全。”挞懒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尽管他的声音寒冷，却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焦虑。他非常清楚，金希尹的生死不仅关系到他个人的荣誉和尊严，而且直接影响到燕京城乃至整个北地的稳定。 宗弼主动请缨：“我愿意亲自带领队伍前往，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然后前往霸州进行支援。” 挞懒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同意：“好吧，你尽快前往，城中的事务，我会和宗隽、顾司承一起处理。” 随着宗弼的离去，留守府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顾仲勋早就预料到今天金希尹无法按时抵达燕京城，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深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精心策划，一旦出现差错，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是，他沉声问道：“报信的人在哪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传达的消息出现了差错？”宗隽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线渴望希望的火花，一系列的不利消息已经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而刚才急匆匆冲入屋内的是挞懒的亲兵。 挞懒身经百战，对宗隽的这种幼稚行为自然不屑一顾，但他内心深处也渴望能够确认消息的准确性，于是他对着亲兵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前去将报信人唤来。 亲兵领命，随即转身离去，去寻找那个满身泥污的士兵。这名士兵的形象极为狼狈，他在传递消息后本打算下去清洗一下，并稍微休息补充水食，可惜洗澡水尚未烧开，他就已经被召唤到了这里。 一走进来，宗隽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认识这个人，于是不解地问道：“图鲁？怎么是你？” 图鲁用手抹去脸上的泥污，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混合着泥沙的唾沫后才开口说道：“霸州发生了熔炉爆炸，谋克灵图阿派遣了四批斥候前往燕京城报信，我是第四批，刚刚出发三十里左右，就发现了山上有伏兵，我小心翼翼地躲藏了起来，结果发现，这些伏兵仅有百人，却将监军带领的五千余士兵打得溃不成军，伤亡惨重。监军押送的工匠，也全都被这些人救走了。” 原来，这个图鲁是金宗望手下斥候营的百户长，随其嫡系部队驻扎在霸州，负责监管匠作监。在霸州发生事故后，他奉命前来燕京报信，却在途中遇到了金希尹被伏击的场景。等到伏击的敌军撤退，他找到受伤的金希尹，得到了他的指示，将遇伏的消息紧急传达给燕京城。 挞懒听罢，有些不解，他与希尹一路从汴梁来此，对那五千士兵很是了解，那都是精兵，且还有一千重甲骑兵。他只是提起离开了几天，战力怎么会下降得如此不堪？于是，他问：“不足百余人怎么将五千士兵打烂的？” “末将也是十分惊疑，其实那座小山并不险峻，也没有山谷，就是路边上的大土坡。我之所以发现他们，还是因为……”一句话尚未说完，图鲁有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因为什么？”挞懒追问，眉宇间凝聚起一丝紧迫与好奇。 图鲁缓了缓方说：“我们四拨斥候出发的时间并未有间隔，而是出发方向不同，但约定了夜晚在那里汇合的。我是第一个到的，才傍晚左右，我就先躲藏起来。可当暮色四合时，那百余人便到了，且迅速分散开，就着月色开始布置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挞懒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区区百人，如何布下天罗地网？” 图鲁眼中闪过惊恐，他边回忆边说着，描绘出一幅人间炼狱的场景。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仅有官道边上矗立着几个大土坡，而那百余名精锐战士悄无声息地潜伏于草丛与沟壑之间，他们分散得很开，大约四十米埋伏一人，他们的呼吸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地就传来震动，有骑兵向这边而来。那是金希尹的部队，准备绕过那几个土坡，就在水塘边安营扎寨的。可没想到的是，这批人马懒懒散散地到达土坡的时候，天际就划过几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地面震颤，百名伏兵几乎在同一时刻，精准无误地将手中被点燃引线的东西投向敌阵。那些被点燃的东西瞬间化作漫天火海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夜空撕裂成碎片。 火光中，重骑兵的战马惊恐万状，纷纷失控，相互践踏，哀嚎声此起彼伏。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四散奔逃，却难逃火海的吞噬，有的被烈焰吞噬成灰，有的则因踩踏而倒地不起，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血腥。 而那些被点燃的东西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波一波地被投掷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轨迹，随后在康军中爆炸开来。骑兵瞬间失去战力，步兵也四散逃开。被押送的匠人和妇女们却机器有组织地跑向路两边百余米处卧倒在荒草中。 在这混乱之中，那百余名战士却根本没有上前穿梭于战场上，而只是卧伏在原处，扔着可以燃烧爆炸的东西，十轮过后，官道上再没有站立的人或马。 而图鲁被那震撼的爆炸声炸得耳鸣严重，更是被气浪掀翻，头被甩在石头上，昏死过去。 等图鲁醒来的时候，旷野里还有着烧灼的味道，甚至还有余烬，夜色在那些跳动着蓝光的火苗下都黑得不彻底了。而看到蓝色的火焰，图鲁都快吓尿了，那是坟地才见过的火焰。他连滚带爬地远离那片比乱葬岗还恐怖的官道，就顺着哀嚎声找到了正在聚拢残余部队的金希尹。 金希尹耳鼻出血，头晕呕吐，有这样症状的不在少数，这都还算好的，更多的是缺胳膊断腿的残兵，哀嚎声不绝于耳。 金希尹知道那些能燃烧爆炸的东西叫火蒺藜，但与之前在战场上遇到的又不一样，这次的威力极其强大，他让尚有行动能力的图鲁速速赶往燕京城将此事汇报给金宗望元帅和挞懒监军。 顾仲勋听完图鲁的描述，便知这一批试爆的霹雳弹添加了磷，这也是之前苏宓犹豫过的，她说：“白磷剧毒，且附着在身上，不烬不灭，太过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