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祁煜穿过装饰着翡翠葛的拱门,来到了庭院的中央喷泉旁边。 一路行来,随意的装饰让祁煜不由叹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谭灵的性子,又觉得这一切好似都在意料之中。 想起自己为了今天所挑选的两套礼服,祁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好在出发之前换了一身合适跳舞的舒适常服,不然一身礼服出现在这里,就太过突兀了。 要是自己真的盛装出席,碰上随意穿着长裙在草坪上赤足跳舞的谭灵,肯定会被她笑话死的。 随意摆放的圆桌旁,一些利莫里亚聚在那边窃窃私语。 “太普通了……” “是啊,咱们谭灵可是大海里最亮眼的明珠!” “这个人扔进池塘就找不到了,更别说海了……” “哈哈,那也没关系,反正你一眼看见谭灵,也就能找见他了。” 悠扬的旋律中,谭灵见到祁煜,自己走了过来。 “替我谢谢你朋友,他的庭院真的很漂亮,仪式能办在这里,我很高兴,就是……给他添麻烦了。” 祁煜的目光却看向不远处谭灵的对象。 “他不介意吗?” 谭灵转过头去,与那人相视而笑,眉眼温和的……看起来倒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没关系,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也会喜欢。” 谭灵说着,在祁煜面前优雅地转了个圈…… 微微外扩的裙摆,随着谭灵的转动自然地铺展开。 动作间,谭灵像一条轻盈游动的鱼,看起来灵动又美丽…… “他给我设计的,好看吧?” 祁煜看着在他面前展示的谭灵,突然就想起了程奕说的那句:为某人挑选花的过程,也是解读那个人的过程。或许设计衣服时也一样吧? 祁煜看着谭灵脸上的表情,最终笑着回应了一句:“确实只合适你。” 目光扫向不远处坐着的族人们,祁煜沉默了几秒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 “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谭灵轻盈的舞步随之顿住,回头看向了祁煜。 “雷温死了。” 祁煜的声音很轻,像夜晚中归巢的雀。 谭灵的目光怔愣了很久,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重新展露了一个笑容后,她走到桌边也拿起了一杯酒。 “那我们暂时……都能睡个好觉了。” “嗯,暂时。” 祁煜轻轻地重复着后两个字,意有所指。 谭灵拿着酒杯的手环在胸前,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唱着歌、跳着舞、笑着聊天的族人身上,再看回祁煜的时候,就带上了疼惜。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似乎‘连暂时的快乐’都不想拥有。” 祁煜就知道她会问,只得微微别过脸去回避。 可场地总共就那么大,他避开了谭灵,就势必会看到婚礼上的其他宾客。 那些他熟悉或不熟悉的利莫里亚幸存者,几乎都在场了。 古老的利莫里亚乐器,曲乐悠扬,歌声空灵婉转…… 但那背后的每一张笑脸上,却都好像覆着一层灰白的面纱。 谭灵的声音如歌声一般令人着迷,可她说出的话却并不如歌声那般是因为喜悦。 “我选择结婚,不是因为我忘记了过去……” 她手中的酒杯,在红艳的唇上沾染氤氲。 “是因为,我不想只活在过去!” 指尖一一扫过那群且歌且舞的人群,谭灵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看,这里的每一个利莫里亚人,他们都在努力地为自己寻找一个支点,支撑自己能够继续站在这里。” “……” 见祁煜依旧沉默不语,谭灵叹了口气。 她一定要喊祁煜来这里,并非真如她口中所说的那样,想要一个祝福…… 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 更重要的是,她希望祁煜能透过这些族人,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我找到了,在这里的有些人也找到了。但,还有人似乎没意识到,拥有支点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见谭灵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祁煜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利莫里亚的事更重要。” 谭灵放下酒杯,满是笑容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的认真。 “利莫里亚的事情是重要,那你呢?” 见祁煜避而不答,谭灵的眼中再次涌上了化不开的哀伤。 “祁煜,我知道对你来说,有些责任是永远避不开的。利莫里亚永远重要,可……在你的内心被汹涌的浪潮所吞没时,总得有什么能拉得住你!我是说……她,你真就舍得吗?” 虽然老唐那边也多少探听出了一些消息,可谭灵还是了解祁煜的。 当年他能做出那样的事,就足以说明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如今他能忍住这样不见面,那也许反而说明了他的决定。 眼见着他的目光随着自己的话而逐渐黯淡下去,谭灵忽然对着天空叹了口。 她很想将祁煜抱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毫无顾忌地数落他。 可他已经长大了,自己也没办法那么直接地说出那些话…… 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对自己那么狠心”,在唇边翻来覆去,最后只吐出一句:“祁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礼?” 这句话彻底令气氛冷了下去…… 祁煜站在桌边,将胸花摘下放在了桌上。 在谭灵那欲言又止的目光里,他没再多看一眼,就那么转身离开了这片不属于自己的热闹。 在他身后…… 是那句被他留在原地…… 短暂却决绝的“没有。” 与来时的轻快不同,离开时,祁煜的背影好似被笼罩在一片化不开的阴郁里。 就像即将迎来暴风雨前,海面那压抑的死寂。没有风,所有的生灵也都早早躲进了栖身之所,生怕被卷入随之而来的狂风骤雨里。 谭灵站在入口处,看着祁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庭院里。 她突然有些自责,原本是希望他能为自己多考虑一些,最起码……给自己谋一个好结果。 谭灵知道,如果祁煜想的话,他是有这个实力的,可他刚才的态度明显是…… 自己又搞砸了吗? 因为心绪不宁而逐渐变冷的手突然被握起,转头的瞬间视线就撞入了一片柔和的注视里。 “怎么过来了?” “觉得你好像需要我。” 在那温暖跳跃的怀抱里闭上眼睛,谭灵才如溺水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 支点是很重要的…… 祁煜,你什么时候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