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奕那条早就瘸掉的腿，像一只风干的火腿一样耷拉在马背上，在一群精壮的将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萧衍唇角勾笑，露出极深的不屑。 他冷笑道：“孟奕，没想到你虽然成了废物，却还是这么自信。” “可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打仗前放会儿狠话是历来的传统，但萧衍此时根本懒得废话。 他的目的是速战速决，将将士们的伤亡降至最低，他朝着身后将士们挥下手，准备指挥他们一举进攻。 “稍等一下！” 孟平骑着战马从孟家军的大队伍里走上前来，朝着萧衍大喊。 他被萧衍关了这些时日，在囚帐中吃不好喝不好，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肤色也由之前的白净变成了黝黑的小麦色。 萧衍一脸蔑视：“青州八品小官、节度使孟平，你穿上一身铠甲，就以为自己真的是战士了吗？” 他随即望向孟奕： “孟贼，你深知战场艰难，所以四个草包儿子无一从军，全都在地方上舒舒服服做着小官过日子。呵呵，如今到了打仗的时候，不知孟将军后悔了吗？” “就你这几个儿子，过会本王砍死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孟奕脸色铁青，怒道：“北寒王太狂妄了，本将麾下的人，各个都不容小觑。” 孟平心烦意乱地打断两人的对话，嗓音也变得异常沙哑： “北寒王，我妹妹呢，把她交出来。” 如果没有孟月，西凉国主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顺利入境，到时候孟奕大军就会变成毫无退路的乱臣贼子。 但是，孟平在战前问萧衍要人，却并非这个缘故，而是真心疼爱孟月这个妹妹，想今后将她带在身边，一起去西凉过上崭新的生活。 孟奕神情肃穆：“对，把月儿交出来，我可以答应让你手下那些废物少死一些。” 今日这场战事是萧衍主动挑起的。 孟奕根本无心和萧衍的飞虎营纠缠，他原本计划直接率孟家军直奔西凉，然后沿途搜罗个与孟月长相相似的女子向西凉国主交差。 但萧衍率兵半路截下了他们。 萧衍冷冷一笑：“孟月和你们早无干系了，本王不可能交给你们。” “而且她现在在本王身边过得很好，本王更不可能让她与你们这些逆贼为伍！” “姓孟的，你算计自己女儿还少吗？！” 孟平大声呵斥：“不准侮辱我父亲！” 萧衍嗤笑：“看来你父亲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吧……” 郑坚是个爽快人，他觉得上了战场根本不需要废话，直接就是干。 他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使劲挠挠头，语气略显急躁： “殿下，跟他们白费什么口舌，属下手痒了，干吧？！” “属下方才观察了下，一个瘸子、几个草包、一个老迈将军……问题不大。” 瘸子是孟奕，草包是他儿子们，老迈将军就是穆将军。 萧衍虽对孟奕很有成见，但对穆将军却很敬重。 他朝郑坚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随即朝穆将军高喊道： “穆老，您德高望重，立下这么多军功，早就可以告老还乡、安度晚年了，何必要蹚这趟浑水，卷入孟家父子的谋逆阴谋中？” “不如收手吧，本王恕你无罪。” 穆将军一脸为难。 他也知道这其实是条不归路，但无奈孟奕对他有恩，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跟随他。 萧衍见他沉默，只能无奈笑笑，他猛地挥手，飞虎营的将士们瞬间嘶喊着向前冲去。 “杀啊……”战场上瞬间响起刀剑撞击的声音。 孟家军长期疲惫行军，再加上补给不足、士气低落等诸多原因，最终不敌飞虎营。 孟家军的将士们死伤惨重，很大一部分士兵不想当叛贼，直接倒戈投向了萧衍。 孟奕和儿子们被悉数俘虏。 穆将军满脸是血地蹲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脸凄怆，他看着那些倒地的将士，老泪纵横、心痛不已。 他对孟奕生出不小的怨气。 如果不是他要投靠西凉，这些无辜的将士也不会无辜惨死。 这些士兵，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萧衍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郑坚来报：“殿下，穆将军绑来了。” 萧衍点点头，脚步沉重地看向对面。 “穆将军……本王早就劝过你，如今这个结果，本王很遗憾。” 穆将军苦笑：“要杀要剐，随便吧。老夫自知做了错事，无颜见世人。” 萧衍神情凝重，眉心拧成一团： “阿月一直都很记挂您，当年本王在萧衍麾下历练时，也是多亏您耐心教导，才有了如今的我。” “世人都说我是孟奕的徒弟，实际上谁也不知道，那个老匹夫……当年在军中对我动辄责骂、抢功诬陷，仗着萧止的支持不停打压我！” “而本王真正的恩师，其实是穆将军您。” 穆将军抹抹眼泪：“王爷言重了，老夫只不过尽了点微薄之力，不值一提。” 萧衍拧拧眉头，深吸一口气： “穆将军，你若肯归顺于我，今日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若不肯，本王也不会杀你，但恐怕你要去牢里待段时间了。” 穆将军冷笑。 “殿下，不必麻烦了……” 他突然一个翻转，将押着他的士兵撂倒在地。 “抓住他！”萧衍以为他要逃，立即大喊。 谁料穆将军只是抽出士兵的长剑，直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狂笑一会儿，然后突然变得凄凉： “殿下，我老穆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从来不做逃兵。” “这次随孟奕西逃，是我糊涂了。” “牢我就不坐了，下辈子我如果还生在大胤，就继续为大胤掌一辈子兵，来赎罪吧。” 说罢抬起剑，一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穆将军……”萧衍低声喃道。 他眉头一皱，手心瞬间攥得发白，痛惜的感觉将他笼罩起来。 萧衍轻轻抬起右脚，却始终没能上前挪动一步。 穆将军死了。 大胤损失了一名良将。 萧衍的内心由难过渐渐变为悲愤，他怒意满满地望向孟奕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