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骤然扑面,李宇兴终于从呆滞之中惊回过神来。片刻前发生的事情,也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一言不合实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手下却因此沉不住气而擅自出手,这样的突发状况实在是让李宇兴措手不及。那一刻惊慌之余他正要开口喝止,目光却不偏不倚地和抬起头来的那人看过来的双眼对在了一起。就是这么一眼,他只觉得整个身体瞬间如坠无底的极寒冰窟,在被数不尽的风刃穿透切割中一直坠=落,再无其他的感觉和念头。 突然清醒回到了现实,李宇兴下意识的唯=一反应,就是不顾一切地从那个煞星身边逃开,越远越好。但是刚一有所动作,他便觉得身体骤然一紧,随后凌空漂浮而起平移了一小段距离,狠狠地摔在湿淋淋的地面上。 “仙师饶命,是小人错了。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师,以后再也不敢了,请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命吧,饶过小人吧”爬起身来一眼都不敢瞧,李宇兴便在原地磕头如捣。 这一幕看得萧庄和白子风感觉十分鄙夷和没面子。身为贵=族子弟却这般的没眼色,竟然撞上门来得罪修仙者。且不论孙火是当下需要特别交好的人物,就是个散修也不能轻易冒犯。因为这事关修仙者与凡人之间的上下尊卑之别,绝=不允许被逾越打破,即便大部分修仙家族是打从心里蔑视散修的。现在当着孙火这个外人的面不好说破,至于事后要怎么修理,两人已各自动起了心思。 “说,你带这么多人手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不等白子风开口,萧庄抢先叱问道。 李宇兴浑身一颤,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有三对不同的人足站立着,且听得口音陌生与先前的孙火截然不同,不禁下意识地仰起头来察看。只见对面不远处赫然多出了两名衣饰华贵的青年人,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却脸带微笑地都正看着自己。而凭着感觉偏过头看向了另一边,则是意外地见到了那个煞星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竟然冲着自己轻笑了一下,他顿时如同见到了毒蛇一般缩了缩身体。 李宇兴虽然还不知道萧庄和白子风的身份,但从能在孙火面前从容站立的情形来看,十有八=九是同为修仙者。更要命的是,刚刚的那句问话也揭示了这两人并非是来救援自己的。如今的仙来城,可是没有族内的修仙者驻守。此刻他已绝望并后悔着,今天怎么会鬼迷心窍地听信了那个密报,出来招惹上这祸事,甚至还牵连到本家族人可能有灭门之灾。 旁观着李宇兴在被责问之后不但没有回话,而且连告罪求饶也都停了,白子风心下也有些焦恼了。虽说是抢先发话的萧庄碰了个软钉子,但这样的状况也让动手的自己同样显得没什能耐,竟然管制不了区区一个凡人。于是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摇,一团水球再次凭空凝聚而出,猛地扑了上去。 这回水球并没有像上次一般只是淋在脸上,反而是聚而不散地罩住了李宇兴的脑袋,旋即他的脸上就出现了溺水般的痛苦表情,两只手拼命往头上徒劳无功地扑抓着。 十来息之后,李宇兴头上的水球这才骤然散开,人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再问一次,你带这些人到这里是准备做什么?”白子风没有再拿出客气的脸色,声调一冷地问道。 “我说,我说!”李宇兴挣扎着爬起身喊道。没有半点征兆地就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手施刑,熄掉了他最=后一丝是否要抬出背后家族作为挡箭牌的侥幸心。略略再喘了两口气,他继续说道:“是,是小人鬼迷心窍,接到密报说有外来生人带着一件稀世宝物白银伞入城,所以动了贪念,想以捉拿江洋大盗为名把人拿下” 听到这里,孙火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李宇兴的目的从一开始他就有所察觉,所以此刻得到验证倒也不是那么意外,可是这个江洋大盗的借口却冷不丁地刺痛了他的神经,勾起那段被萧雨沐诬陷的记忆。 放下抱肩的双手朝前走了两步,孙火冷不丁地反手抓起了身后的银伞,猛地朝李宇兴脑袋砸下。 “道友三思!” “道友且慢!” 萧庄和白子风不约而同地惊呼道。事发突然,两人都没预料到孙火竟会突下杀=手,根本来不及拦阻。 伞头在离头寸许处猛地停了下来,并没有真的砸上去。 这样一幕,看得萧庄二人竟也生了心惊肉跳之感。凡人贱命,李宇兴的死活他们并不在乎,更多还是顾忌着之后李家的态度及可能的反应。万一为此闹将起来,不仅孙火会因死无对证而落了滥杀凡人之口实,就连他们两家也会因在场缘故而连累声名受损。如此种种,得不偿失。 “我问你。如果是你李家的人被诬良为盗,强夺财物的话,会怎么处置对方呢?”孙火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随后才一字一字地问道。 “这,这”李宇兴冷不丁地打了个颤,支吾不出个整话。就连萧庄和白子风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也沉默了,没法开口相劝。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宇兴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再次拼命磕头。“仙师,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这一切都是小人的主意,所有责罚都由小人来承担,要打要杀任凭处置。还请仙师高抬贵手,放过李家其他人吧。” “为了不牵连李家他人,你倒是愿意舍出性命连死都不怕了?”孙火有些意外,但李宇兴却不敢也不能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一再地磕头求饶。 “孙道友,既然这小子已经认罪知错了。不如这样吧,看在我俩的薄面上放他回去,将来龙去脉告知主事之人,之后让李家的修士亲=自来给道友赔礼致歉。当然告罪之礼也是不会少的,想来一定会让你绝=对满意,如何?”见着时机差不多了,萧庄连忙站出来微微一笑地调停道。 “道友言重了。这只是我与他之间的一点凡俗纠葛而已,怎能劳动到李家另派修士来赔礼。在下消受不起,所以还是以凡俗的方式了结为好。”孙火手腕一抖,前伸的银伞顿时调转了方向,像持剑一般倒背在身后,随后别过脸转向萧庄客气地说道。 再看向李宇兴,孙火冷冷地说道。“你我之间前后总共也不过才见过两次,但巧的是每次都仗势相欺。看来是上次的惩戒太轻了,所以记不住教训。回去告诉你的家主,这次我要李家承诺为我办一件事作为赔礼,即便是倾全族的财力也在所不惜。至于你的性命我是不会取的,非奴非婢,要来也是无用。”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皆是一变,特别是李宇兴,面上煞白几近毫无血色。 若说此番孙火出门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从所见的囚徒境况中,他悟到了取人性命并非是报复的最=好方式,因为有时候死亡更是一种解脱,唯有诛心才是予人真=正的责罚。既然听得对方宁以死谢罪也不愿连累家族,他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至于这承诺他根本不在意日后是否真要兑现。 只是这样的心思并不为萧庄二人所知。在他们看来,孙火此举与其是在打=压要挟李家,倒不如说是在给他俩下套。费财力是小事,但是要搭上一族的名头则会让李家失了脸面。今=日他俩在此见证调解,无论过后是否去李家劝和促成此事,都势必会让自身家族与其生了嫌隙,实在是阴险的很。此刻,萧庄也终于在心底认定了孙火不是一个年少无知之人,反而很会扮猪吃虎。 “孙道友提这样的条件,实在太委屈自己了吧。毕竟世俗之物再好,那也对我们修行毫无助益,还是另换别的什么吧,比如交来一些有年份的灵药也是好的。”踌躇了片刻,白子风这才开口提了一个看似折中的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