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探案 之 走失的尸体 演播室的控制室里,黑色铬合金桌子下,一双腿不停地上下交换着位置,这一位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我们的杰克,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他一只胳臂撑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揉搓着凌乱的红发,正试图把他疲惫的思绪,集中到刚刚被告知的事情上。 内尔·布朗的综艺节目第四十七场广播,在演播室观众的掌声中结束了。杰克强迫自己的思绪梳理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舒尔茨,控制工程师,扭动了最后的仪表和开关,然后就急匆匆地抓起帽子赶出去买三明治。乔·麦克伍兹,广告经理,从广播室里冲出来,就像瓶塞从瓶子里弹出一样,开始给赞助商打电话。而其他的的演员、演奏人员、音响师和助理们开始陆续离开演播室。 然后,内尔·布朗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冲进这间玻璃的小屋——控制室,她脸色苍白,在深玫瑰色的连衣裙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她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她一脚踹门而入,咒骂着阻止门猛烈关上的装置,然后说:“杰克,我被人勒索了。” 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她先是沉默了一下,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在禁止吸烟的标志下把烟踩灭,补充道:“我绝不会屈服!”再然后就跑出去消失不见了。 她的话,逐渐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清晰的概念。他突然站起身,并告诉自己,作为一名新闻经理,他有责任保护客户免受勒索。 内尔·布朗这次到底怎么了? 走廊里已经没了她的踪影。他拦住了一个跑腿的男孩。 “布朗小姐么?先生,您去接待室找找看吧。” 接待室里也没找到。 “内尔啊?我看见她冲进了电梯。” 他搭上下一班的电梯。电梯里人满为患,而且,就像老式的运奶火车似的,每层都要停一下。大堂、酒吧、餐厅和雪茄摊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内尔的踪影。 杰克·贾斯特,新闻经理兼前记者,再次感到困惑人生,世界上有着无数的人,为什么这些糟心的事情,偏偏要发生在他的头上。 他点了一根烟,尝试着思考。内尔很少在两场广播的间隙离开演播室。她是回家了吗?但为什么她要那么做? 他也许可以尝试去她家看看,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回家还是去了别的其他的地方,但这最好不要被她家的图茨察觉。 他走进雪茄摊,拨打了内尔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他拿着听筒站了很久,最后放下听筒,有条不紊地拨打了内尔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 打了六七个电话之后,他终于确认,很明显,她就像是在空气中蒸发,已经无影无踪了。 该死!他必须找到她。他看了看手表,紧锁眉头,因为距离第二场的重播只剩下四十分钟了。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天哪,这根本不是不可能。这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在勒索内尔的人。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给了司机一个艾瑞街的地址,并让他快点赶过去。 出租车停在一栋长长的的暗色的建筑物前。杰克让司机停在那里等他一会儿。 然后他跳下车,跳上建筑物的台阶进入一个多边形的大厅,接着爬上没有灯光的楼梯来到二层。空气中回荡着来自某间公寓的喧闹声,那是一场混乱的争吵。他笑了。他自己过去也来过这栋楼参加过几次派对!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自己可以去派对,而不必去理会接下来重播的事情,倒不是说他认识参加派对的这些人,这不重要。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来的任务,收起了微笑。 他敲了敲牌号标有215的房门,然后等待。没有人回应。他注意到门楣上透出一丝光线,于是又敲了敲门,这次敲得更响了。但那个该死的喧闹声让人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他最后用力敲了一下,门微微开了一条缝,然后猛地打开了。 内尔不在那里。房间里没有人。 他慢慢地谨慎地走了进去,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然后他在厨房里看到了他——蜷缩着躺在地板上——那个可能是内尔·布朗来这里要见的人,那个可能在对她进行勒索的人——一团黑乎乎蜷缩的身形,在地板上,在一小滩血泊中。 那个人死了。杰克陷入了沉思,枪杀,而且死得很彻底。现在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拎起厨房破旧的绿色窗帘。报警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随即就被打消了。 不管有没有勒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尔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他迅速而仔细地搜查了房间,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搜查了死者的口袋,没有找到任何与内尔·布朗有关的线索。但在一个破旧的钱包里,杰克看到竟然有一叠令人惊讶的厚实的二十美元钞票。他皱起了眉头,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一周前,这个人还身无分文,饿得要命。而现在,他手里却攥着一大叠钞票。杰克感到一丝同情和遗憾,尽管这个人是个混蛋,但他死后没法花掉这笔钱,这实在可惜,尤其是他还穷了这么久! 哦,好吧,只要这里没有任何内尔的东西就行。 他看了看手表。距离重播开始,还有十四分钟。 他最后匆匆扫视了一眼房间,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来访的痕迹,然后就像他进来时那样,把门只微微留了一条缝,然后他便冲向他等候的出租车。 “快点,哥们儿!” 司机点了点头就沿着街道飞驰而出,但立刻就陷入了无休止的交通堵塞中。 内尔·布朗到底在哪里? 杰克·贾斯特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傻瓜。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来这里找她?无论她去了哪里,他为什么没能找到她?或者,即使找不到她,他为什么没有回演播室,先安排一个替身来进行重播? 现在他们都要陷入困境了,除非有人能足够聪明地应对这种情况,但他对此表示怀疑。他再次看了看手表。现在只有六分钟了。他们会怎么做?他们可能会插播一个替代节目,而赞助商,亲爱的戈德曼先生,将会面临一场灾难。与即将发生的事情相比,地狱都会显得平静和安宁。他该怎么把内尔从这场混乱中解救出来呢? 出租车在距离重播开始不到一分钟的时候把他扔在了门口。 他冲过大厅,跳进一部等候的电梯,气喘吁吁地说:“晚了。内尔·布朗的重播。” 电梯操作员已经习惯了紧急情况,他点了点头,猛地关上门,电梯便一路向上,没有停顿。 电梯在演播室的楼层停下,杰克刚走进接待室,就有人打开了扬声器。一个温暖、丰富、充满戏剧性的声音,像傍晚湖面一样平静,而且绝对的独一无二,充满了整个房间。 “金色的月亮……悬挂在午夜的天空……” 一股巨大的、几乎超越承受的释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靠着墙站片刻,平复着自己的喘息。 在所有想象过的荒唐的事情中,这件是最荒唐的!仅仅因为内尔·布朗的一个前男友,被枪杀了,他就差点把内尔想象成了电椅上的囚犯。内尔·布朗杀人!这个想法有多荒谬!她可能根本就没去过那里。 他溜进控制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舒尔茨同情地超他笑了笑,挥手示意他去坐那张由黑色皮革和铬合金管制成的、坐上去并不舒服的椅子。 她就在那里,站在播音员鲍勃·布鲁斯的旁边,仰着脸,正在唱歌。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颤抖,甚至连最细微的颤抖的迹象也没有。 无论她在两次广播之间去了哪里,她都安全地、及时地回来了。她那金色的秀发没有一丝凌乱;她那精致如花的脸庞——尽管和之前一样苍白——却刚刚扑过粉。她身穿的深玫瑰色连衣裙清新、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她的手帕……但是,她的手帕! 她唱歌紧张时在手中摆弄的那块巨大的、淡绿色的雪纺手帕,在一个角上有一块难看的污渍。 她离开演播室时,那块污渍并不存在。 即使隔着控制室窗户的玻璃的厚度,杰克·贾斯特也能看出,那是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