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下来,苏枕已经能从灵质的波动状态揣摩出因梅尔想做什么。 精神世界里,他一看到灵质行动的轨迹,便知道因梅尔是想开门,而且是想开一扇极其难以打开的门。 一股熟悉的、不属于他的灵质又出现在精神世界当中,苏枕打量了一下它们,忽然问道:“我很好奇,其他人也能像我一样接纳别人的灵质吗?” 闻言,因梅尔笑了一声:“他们没有这种条件。” “我想也是。”苏枕说,“你之前说过,杀死别人后吸收他们的灵质,就可以使异能增强。但我体内来来回回储存过那么多灵质,却不会让我的能力发生变化。” “你不是已经为这种现象取好名称了吗?”因梅尔道。 “你是只要没事就盯着我吗?”苏枕回道。 因梅尔懒得再回复他,苏枕却依然在思索这一方面的问题。 毫无疑问,自己的特殊之处肯定也是特性“洞开”的其中一个表现。 假如把实力抛开不谈,他所拥有的这个异能确实厉害。时间与空间都是无形之锁,为锁匠洞开?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地方。 最让人吃惊的地方是——就连灵质也为他打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要知道,灵质可是划分世界高低的法则的一种。 不过,既然他看起来那么有用,那因梅尔岂不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思考出来的结果还不如不思考,苏枕感到毫无意义。 他把注意力转回来,继续看着因梅尔为开门做出努力。已经过去三四分钟,因梅尔也动用了许多灵质,却仍然没有在空气中打开哪怕一条裂缝。 “你要打开的究竟是什么?”苏枕问。即使他对因梅尔的实力不甚清楚,但因梅尔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 连因梅尔都无法打开的门,到底会通往哪里? 苏枕原本对目的地没有任何想法,但看见因梅尔遭遇到这种困难,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因梅尔方才说的话也掠过脑海。 他之前猜测的是挽救世界树的办法,现在看来,他应该把重要程度弄低了。 苏枕没得到回应,便自己根据已有的线索想了想,整个精神世界却在这时猛然一震。 他望向外界,见空气终于被因梅尔划开表皮,细小的伤口出现在其中,仿佛在宣告“锁”的胜利。 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一小条伤口中钻出来了。 他共享着因梅尔的视野,原先因为能力不足而无法看见的事物,在此刻也能被他纳入眼中。 眼下,苏枕看见细密如流水般的无形之物从缝隙中倾斜而出,扑腾尖啸着向他的身体袭来。 明明不是尖锐的武器,亦或强大的异能攻击,苏枕却有一种直觉——只要他被这股力量击中,就一定会粉身碎骨! 哪怕是在精神世界里,面对这种恐怖的威压,苏枕都不禁后退了一步。这时,一道身影倏地闪到他面前——是因梅尔的本体。 因梅尔抬起手,房间的火光瞬间熄灭,阴冷的气息与压抑的黑暗同时笼罩上来,时间如同被静止一般,张牙舞爪的力量凝滞在空中。 错觉似的,它好像微微动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然而在下一刻,空气中传来某种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这股恐怖的力量在瞬息间暴涨、攀升,直冲冲朝着他们两个而来! 面对这一即将失控的场面,因梅尔只是向侧方一挥手,所有从缝隙中钻出的力量便随着他的动作突然转向,呼啸着贯穿了侧边的阻碍物。 精神世界里,一股不逊于外界力量的威压直下,苏枕的脊背瞬间弯曲,鲜血从口中喷出。 咔咔咔咔—— 他的精神世界开始碎裂,蔚蓝的天空与地面染上象征不详的灰黑之色,充斥在其间的灵质疯狂涌出,空间开始萎缩,一切开始坍塌。 苏枕的口、鼻、眼睛都溢出鲜血,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暴毙,然而他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目光紧紧锁在外界的状况之中。 刚才的一小条缝隙在此刻已张开为等人高的裂缝。因梅尔翻转手腕,裂缝就像被揭开的伤疤,被他一点接一点地越撕越大,已经不再是钻出——而是泄露出的力量铺天盖地,无差别冲击每一处地方,将所有阻碍都撕成碎片。 在这种情况下,世界树却完好无损,甚至微微荡漾起来。仔细一看,能发现它的周遭都呈现出不一样的昏暗,仿佛一个防护罩正在保护着它。 不仅如此,本来有些病怏怏的世界树居然在此期间重新焕发出光彩,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剩下的变化苏枕就无法看清了。他的视网膜染上污迹,起初他还以为是充血的缘故,但一摸才发现不是这样,而是自己的视力正在消失。 这是要死的征兆吗? 即使心底里认为因梅尔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就死去,苏枕也还是由衷地生出一种轻松的感觉,他想自己的生命到此为止,双眼合上就再也不会睁开。 他从未料到死亡会成为自己的一次盼望。正常的生活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在那些日子里待惯了医院,见惯了生死与别离,却不曾把生命的消逝看成是必然与麻木。 其他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如此。与死亡距离越近的人,不见得就会对死亡泰然处之。恰恰相反,他人的死亡越多,死亡的方式越千变万状,离死亡越近的人就会越害怕。 他们畏惧曾经亲眼看到过的结局降临在自己头上,畏惧往后的某一天自己成为白色床上的病入膏肓之人,畏惧原本的同事变成一句“医生”。 曾几何时,苏枕也产生过类似的恐惧,但他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的感觉了。 他现在就只想好好睡一觉。如果要用什么语句来形容对死亡的盼望的话,他希望死亡可以供给他一次没有忧虑的安眠。 苏枕闭上眼,在精神世界的坍塌与破碎声中倒计时,衷心希望丧钟到时为他鸣响。 然而当他数到“一”的时候,乍现的光芒充斥在了他的精神世界里,也照射进了他已经合上、视力即将完全消失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