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行吧。既然进都进来了,不做点什么好像都说不过去。说不定在罅隙计划的那么多人里,我还是唯一一个成功进入容器的人呢。” “那我就去完成任务吧,毕竟心脏上还有一个监工。这位监工出现的时间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总归来说也算有用,起码给我设立了一个还挺清晰的目标——” “不想办法引发炸弹,难道还让我带着它和一群三维生物,接连不断地给斗兽场制造出他们想看的好戏吗?这可比一颗开启后就再也不能停止的炸弹要更让人难以接受,还不如把它给炸了。”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很清楚吗?长官。”肖景带着堪称挑衅的笑容看向施莱雅,“比起任务和规定,我更愿意凭借自己的喜好来行动。” “平心而论,我对天秤可谈不上喜欢。它要完蛋就完蛋吧,最后变成什么样都跟我没关系。在容器里的最后一刻我都想着,起码要把斗兽场给炸出一个缺口,否则白瞎了我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都做到了这种份上,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肖景抱着手,眼神冷峻而深刻,“更何况,不论是天秤对我,还是我对天秤,本就都不存在仁义。” 在肖景讲述这些话的同时,施莱雅两指并拢撑着脸,就这么静静地回望着他。 直到肖景说完,他才放下手,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好吧……我算是理解你现在的看法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施莱雅忽然举例道,“有没有可能,如今的我比你自己还更了解你自己呢?” “就凭那些记忆?”肖景怎么可能会信,“要是您有这种本事,怎么不干脆用爱感化您的同事们?” “这可就过分了啊……”施莱雅有点被中伤到,看起来似乎是他被肖景了解得更多,毕竟谁让他动不动就向别人倒苦水。 “但我可没有说谎哦。” 然而,施莱雅却这么说道:“你想要就这么去死,那你让你的同伴们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自生自灭,这难道不挺好的?他们都多大点人了,还得必须依靠我?我又不是保姆。”肖景嗤笑,“你觉得他们没用的话,就丢给那群执行官吧,这样他们以后有机会就能回到斗兽场看看。” 施莱雅对肖景的回答不置一词,只是笑笑:“你说的只有隔壁那两位朋友,你不是还有一个伙伴吗?那个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自己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的小朋友。” “别说得那么恶心。”肖景流露出嫌恶的情绪。 “有吗?”施莱雅表情无辜,“那你心底对他的真实想法是怎样的呢?” “……我对死人能有什么看法?”肖景反问。 “唔……我倒不觉得他会被因梅尔杀死呢。”施莱雅微笑起来,“但这只是暂时的,你不是也意识到了吗?开启一扇门需要钥匙,但开启一扇门并非只有使用钥匙这一种方式。” 肖景没有说话。 “我不说‘我能理解你’之类空泛的话,毕竟只要想想,就能知道这种话完全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是经历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都不敢说完全了解彼此的心情,更何况你和我的差别如此之大。” 施莱雅呵呵一笑,道:“我要是真情实感地同情你,你很大可能会鄙视我;但我要是虚伪地理解你,你绝对会对我产生厌恶。这就像你认为天秤假惺惺地搬出那些漂亮的守则,呼吁人们去为最崇高的理想而献身,实际却做着和斗兽场相差无几的事情,对吗?” “然后呢?”肖景开口,“是又怎么样?难道天秤就不是这样的组织了?” “从低维世界的角度来看,天秤在罅隙计划当中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不,放宽泛一点来讲,你其实讨厌六维世界里的很多东西吧?无论是人、理念,还是物品。尽管我们已经不是以人本位为主的世界,但我不否认你拿这种观点看待这一切之后得出的结论。” 施莱雅一只手环在胸前,一只手抵住下颚,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面上浮现着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 没过多久,他便重新看向肖景,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微笑——一个足够令人讨厌的微笑。 肖景以为他也要道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肺腑之言,出于一种嫌憎的兴趣,正准备洗耳恭听,下一刻就听到了一句话:“毕竟,我们确实就是那种高傲、自大,仗着自己身处六维世界、天生拥有灵质和异能,而看不起任何事物的蠢货啊。” “……”肖景不得不承认施莱雅的“了解”确实有几分水准,在他看待六维世界和天秤这方面。 只不过…… “就算你说自己脑子有病,我也不会太惊讶。这确实是事实而已。” “我还没想过自贬到那种程度呢。”施莱雅说,“虽然挺有意思的,但还是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景不耐烦起来。 “哎呀,一旦遇上你不愿意直面的事情,你对自我的逃避就变得很明显呢。罅隙计划辛辛苦苦将你塑造为一个没有弱点的机器,可三维世界却使你变成了一个软弱无能、喜欢把自我藏在冷酷与刻薄之后的人……” 面对肖景逐步沉下去的眼神,施莱雅只是微笑:“所以对我所说的那些话,你难道不是很清楚它们的意思吗?” “我们天性倨傲,本就有蔑视任何世界与生命的资本。假如你不被天秤选中,你也会是傲慢自大的人群中的一人,并且还是不关心低维世界生物的、一个性情冷淡的人。” 眼见肖景面色不虞,就要打断自己,施莱雅马上制止了他:“嘘。我知道这种假设简直就像胡扯,但你不能完全肯定它毫无意义。” “就算是完全相反的现实,你也能确定它们之间毫无关联吗?就算失去异能、在罅隙计划中成长,你能确定自己摆脱了高维世界地位所带来的傲慢吗?” “当然——都不能了。”施莱雅替他回答道,“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你的记忆里描述得可都很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