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男人对看一眼,其实不无互相欣赏的意味。 「我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挣扎了这么久才来找予曦,正是因为我不想让她的未来不快乐。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p>
柯磊从沙发上起身,面对着罗仕杰,做了他生平以来最标准的一个九十度鞠躬动作。</p>
罗仕杰坐在沙发里,在心中笑了。要这样一个男人卑躬屈膝,的确不是件易事。</p>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罗仕杰淡淡地说道。</p>
「我会尽力的。」柯磊挺直了身躯,知道这男人「暂时」是同意了他和予曦的交往。</p>
如果罗仕杰知道在他和予曦的二人关系中,最怕受伤害的人其实不是予曦,而是他,不知会作何感想?</p>
「喝茶了。」罗予曦端着圆托盘从厨房走出来,一看到客厅的情况,她的笑容中掺杂了些许诧异。「柯磊,你干嘛站着?」</p>
「我习惯站着。」柯磊做了一个不甚自在的耸肩动作。</p>
「那就站着喝茶吧!」罗仕杰故意丢了这句话,大有看好戏的神态。</p>
「那我也陪你站着,好吗?」罗予曦端着一组淡紫手绘杯盘,巧笑倩兮地站到柯磊身边。</p>
罗仕杰见状,也只能对着咖啡杯叹了口气。</p>
看来,他们家予曦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柯磊。</p>
只希望她和这个柯磊之间,顺顺利利,不要再因此而夜夜恶梦不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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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予曦这几个月来都开心得像只小鸟。</p>
因为柯磊在她身边。</p>
因为柯磊开始让她走入他的生活之中。</p>
罗予曦眯着眼睛,趴在小型工作桌上,习惯性地要伸手去拿位在右手边的焊枪,这才想起她现在不是待在家里,而是坐在柯磊位于古董店二楼的私人住所。</p>
一想到这里,罗予曦典雅的脸庞亦益娇艳,像夏日初生的荷。</p>
她抚摸着工作桌上崭新的耐火砖和焊枪、杂物柜……每触摸一样,她的眼波就更加醺然若醉。</p>
这里是柯磊为她装潢出来的工作间,所有她创作时所需要的工具,所有她梦寐以求的古董首饰图鉴、研究书籍,全都陈列在工作桌边的明式书架上。</p>
她知道他舍不得她哭,可当他第一次带她走进这个工作室时,她却是无法自制地哭到视线模糊。</p>
他是用了心在待她的!</p>
罗予曦揉着眼睛,掩饰自己又在泛水光的眸子,可她的唇边还是不自觉地漾出太幸褔的微笑。</p>
他们交往了多久的时间,她记不清楚了。她只觉得二人像是已经认识了一辈子的天长地久。除了生活习惯略有不同之外,他的呵护备至让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开心的女人。</p>
她做古董首饰,而他很懂古董首饰。每次听他向她解说着新旧镶嵌法的不同,听他述说着店内那些首饰的历史,她就觉得自己好幸运,竟然可以找到一个能和她同样为古董首饰而感动的另一半。</p>
罗予曦回过身,偷偷看了柯磊一眼。</p>
柯磊就坐在那张他最喜欢的太师椅里,抱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像在计画着什么。</p>
能够和他一起工作,是件好开心的事哪!偶尔,当她感受到他正在注视着她时,她便连呼吸都要幸褔地叹息哪~~</p>
罗予曦亲吻了下手上的玉镯,她轻哼着歌,拿起吹风机将蜡模温热后,她眯着眼睛,一边对照着设计图,一边在蜡模上按压刻制出她想要的纹路。</p>
她做得投入,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在拿起一柄蜡雕刀修整着蜡模形状时,眼睛却真的感觉到有点酸涩了。</p>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蜡雕刀却不小心刺到了手指。</p>
「呀……」罗予曦痛呼一声,急忙低头查看蜡模是否有所毁伤。</p>
「怎么了?」</p>
柯磊在下一秒钟冲到她身边,一看到她纤白的手指沾上了血渍,马上横眉竖目了起来。</p>
「怎么不小心一点!」他不高兴地说道。</p>
「一点小伤,不要紧的。」她安慰地说道,快手把蜡模放入塑胶盒中,冰入冰箱。</p>
「什么不要紧!你给我包扎起来!」柯磊皱着眉头,从工作桌下方的抽屉拿出一盒大型急救箱。</p>
「手指包扎起来,我就不能工作了。」罗予曦抗议地说道,却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指头,让他用棉花棒帮她消毒。</p>
「你给我休息。」</p>
「手指头被刺到就要休息?」罗予曦圆睁着眼,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休息呢?你那天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伤势比我还严重啊!你手臂上的擦伤好一点了吗?」</p>
那天他骑着重型摩托车,在书店外等她。岂料,她从书店出来时,唤了他一声,他却戏剧性地连人带车往左边一倾,在一声剧响之后,翻倒在地。</p>
「我不是叫你不准提那天的事吗?」柯磊恼羞成怒地低吼道。</p>
「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啊!」罗予曦丝毫没把他的怒气放在心上,她蹙着眉,卷起他的衣袖,柔声地说道:「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一点了没。」</p>
柯磊紧抿着唇,一脸不情愿地任由她摆布他手臂上的「小」伤。至于他耳朵上的微红,他是绝对不承认的。</p>
那天在街上,被她一声招呼分了神。</p>
她一袭粉紫色洋装,站在书店前对着他又跃又笑的样子,美得让他目不转睛。</p>
所以,他的重型机车才会一时重心不稳,整个摔倒在地上。</p>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车上跳开,免除于被二、三百公斤的车身压住的惨剧,手臂却不小心在地上摩擦了一圈,留下了约莫二十公分的擦伤。</p>
柯磊别扭地看着她在他的「小」伤口上又是消毒,又是敷药粉的。他真的必须承认他的英雄气概在她面前全都变成了英雄气短。</p>
「包扎好了。」她巧笑倩兮地抬起头来。</p>
他吻住了她的唇,吻住了她的惊呼,他轻嚙着她柔馥的唇瓣,热情地攫取她唇间的每一处敏感。一如惯例,这样的吻会慢慢变得灼烈;一如惯例,她会在他的唇瓣开始袭向她的胸口之时,扯住他的头发低喊了一声——</p>
「不可以!」</p>
「为什么不可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手指仍然执意覆在她敏感的温滑肌肤上。</p>
「大哥说,在婚前不可以和你……在一起。」她红着脸,呼吸微喘地小声说道。</p>
「那是你大哥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过了!」</p>
柯磊恶拧着眉,强忍住身下欲望得不到纾解的疼痛。</p>
他暴躁得想抓狂,偏偏眼前的她是个水晶人儿,大吼一声都可能把她吼碎。</p>
「你不准告诉大哥我们在一起过。大哥会生气的。」她纤长的手指覆在他唇上,担心地瞅着他。</p>
柯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p>
她惊呼一声,却是无法阻止他的手指解开她胸前的衣扣。</p>
在他的唇齿轻嚙住她粉色蓓蕾时,她咬住唇想忍住体内急窜而过的快感,却不知道她那些未唤出口的低喃,反倒让气氛显得更加诱人。</p>
「我干嘛陪你玩这种十八岁以下的游戏?」柯磊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肌肤上,满意地听见她动情的低喘。</p>
「因为你在乎我啊!」罗予曦的手指梳理着他刚硬的发丝,温柔地仰头望着他。</p>
柯磊抬起头,瞪着她全心信赖的神态,他挫败地大吼一声,霍然站起身,快步朝着厨房走去。</p>
他俯首在洗手台前,用大量的冷水冲着自己的脸庞,再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掉了大半瓶,才算是稍稍平息了火热的欲念。</p>
「如果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对你负责任的话,你怎么办?」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她看似柔弱,然则二人之间的情势,最后却似乎都成了她的主导。</p>
「你不心留抛下我的。」她说。</p>
罗予曦拿起随身携带的小手帕,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帮他擦去他额角、鬓边的水珠。</p>
「我还不想结婚。」他挑衅地说道。</p>
「我知道,我不会逼你的。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搂着他的手臂,唇边噙着一抹心甘情愿的笑。</p>
柯磊瞪着她,直勾勾地瞪着她,瞪得她惴惴不安地抿住了唇,瞪得她不安地眨着眼,怯生生地问道:</p>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p>
柯磊抓过她,把她重重地搂到他怀里。</p>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p>
他的生命中从没有过这样的美好,所以,他仍在适应之中。</p>
他总觉得她随时会从他身边消失,他总是在等待她开口说「他们不适合」。</p>
或许,前世的背叛仍然干扰着他的心,可她凝望着他的眼神是这么深情款款,是这么无怨无尤啊……</p>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柔声问道。</p>
「因为我想守护着你的一切。」柯磊将她拥得更紧,感觉她的心跳正轻击着他的胸口。</p>
前世,她有理由背叛一无所有的他,可今世的他,事业有成,他完全没必要因为自卑害怕而推开她,不是吗?</p>
「那你会很辛苦,我身体这么不好。」她仰起头,朝他皱皱鼻尖,俏皮又清丽的模样,惹得他忍不住啄吻了下她的唇。</p>
「放心吧,我会把你的身体调养好的。」他抚着她柔软的肌肤,说话口气恢复成一惯的自信。对她,他心里已经有打算了。「上海那边有个中医师,对针炙很在行。我有一回受了枪伤,虽然抢回了一条命,却因为失血过多而病弱不堪,是他的针炙检回我一条命的。我带你到那里待个二、三个月,一定可以把身子弄好的。」</p>
「大哥不会让我单独跟你去大陆那么久的。」她要的从来就不多,只要他愿意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就会很开心了。</p>
柯磊望着她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自责感重击上他的胸口。</p>
他在这场爱情中,自始自终是个害怕过去记忆的懦弱者。可她,从不曾因为他的迟疑与不安而嫌弃过他。</p>
如果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深信不疑的话,那就是——</p>
罗予曦爱惨他了。</p>
那他还在等待什么?</p>
柯磊挑起她的下颚,轻抚着她唇角微笑的线条。</p>
他黑亮的眼毫不掩饰他对她的爱恋,就这么露骨地锁住她的目光,逼得她脸颊酡红地垂下了长睫。</p>
「丈夫和妻子一起到大陆待个二、三个月,合情合理,我不认为你大哥会反对。」他唇边噙着笑,指尖轻逗她轻颤的睫毛。</p>
「丈夫……妻子……」她一惊,蓦地睁大了眼,结结巴巴了起来。</p>
一股气流在胸口乱窜着,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她绞着手指头,突然坐立不安了起来。</p>
「是的,丈夫与妻子。」他执起她的手掌,让他的指尖滑入她的指间,十指牢密地交握着。</p>
「哪有人求婚是这样……」她话才说了一句,泪水就滑落了脸庞。</p>
「你不愿意吗?」他心一沉,表情凝重地看着她。</p>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她一连迭地说道,整个人跳入他的怀里。</p>
她觉得自己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千百年了!</p>
「没人告诉过你要含蓄一点吗?」他笑着,任由她像个孩子一样地在他胸口磨蹭着。</p>
她摇头又摇头,仍然又哭又笑的。</p>
「我们真的要结婚吗?真的吗?你不后悔吗?」她看着他,没有法子阻止自己不去问这个问题。</p>
「我不会后悔。」柯磊肃然地说道。</p>
「我们要改变梦境的结局了,我们再也不会拥有分离的结局,对吗?」她把脸颊倚在他的手臂上,任由他结实的双臂将她抱个满怀。</p>
「也许吧!」他似乎有一段时间没作过那个梦了。是因为在爱情中心满意足了吗?还是因为白玉镯物归原主了呢?</p>
「一定不会了,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她肯定地说,拉着他的手覆住她腕上的白玉镯。</p>
柯磊拥紧她,并没有接话。</p>
梦境中的前世毕竟太玄妙,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p>
然则,他此时想和她厮守的欲望,强烈过一切。</p>
那些梦境,他现在可以全当它们是个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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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柯磊和罗予曦结婚了。</p>
罗仕杰一开始并不赞成,毕竟柯磊有过相当不良的背景,而罗予曦为了哥哥的不赞成,那几日哭成了泪人儿,一个不小心又生了场病。</p>
某日,柯磊私下和罗仕杰联络,罗仕杰对这个男人才算真正地放下了心。</p>
柯磊够坦白,当着柯磊的面,把他这些年的经历说得一清二楚。</p>
柯磊甚至没隐瞒他的仇家陈火木在复原之后,对于罗予曦蠢蠢欲动的恶行。他也坦白地告知罗仕杰关于他找了保镳保护罗予曦一事,并用自己的性命和荣誉来担保她的安全。</p>
柯磊没想到的是——他这样的坦白,却让罗仕杰大为赞赏了。</p>
罗仕杰唯一的要求,就是柯磊不得再涉足任何与黑道有关的古董买卖。这点要求近乎刁难,可是柯磊为了罗予曦,他答应了。</p>
婚礼之上,当罗仕杰慎重地把罗予曦的手交到柯磊手里时,罗予曦泪水盈眶,而柯磊的眼神坚若盘石。</p>
罗予曦右腕上的白玉镯是她雪白臂套上唯一的首饰,她把白玉镯当成是他们爱情的媒人。</p>
她真的相信,她和柯磊会一辈子这么幸褔下去的。</p>
她没预料到的是——</p>
从新婚之夜那一晚开始,柯磊再度陷入恶梦之中,且梦境开始变成了另外一种景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