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翠屏山上,石秀道:“哥哥此言差矣!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在梁山泊山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好汉,谁不知道?放着我和你一身好本领,愁什么不收留!” 杨雄道:“凡事先难后易,免得后患。我不合是个衙门公人,只恐他疑心我去做卧底。” 石秀笑道:“宋江不也是押司出身?哥哥只管放心,与哥哥结为义兄弟那一日,先在酒馆里和我吃酒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戴宗,一个是锦豹子杨林,可去投他。我还有一个族叔,叫石将军石勇的,也在梁山泊。” 杨雄道:“既有这条门路,我去收拾了家当便走。” 石秀道:“哥哥,你还是这般啰嗦。若是入城事发如何脱身?这两人身上放着现成的钗钏首饰,兄弟又有些银两,再有个人,路上开销也够了。这事不可迟滞,我们只从山后走,不要惊动了那几个轿夫。” 石秀背上包裹,拿了杆棒,杨雄插了腰刀在身边,提了朴刀上路。 刚离古墓,只见松树后走出一个人来叫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你们把人杀了,还想去投奔梁山泊入伙,我已听多时了!” 石秀脸色不变,杨雄心下大惊,只要上前火拼一场,没料到那人纳头便拜。 那人杨雄却认得,姓时,名迁,祖贯是高唐州人氏,曾在蓟州府里吃官司,却被杨雄救了他,人都叫作鼓上蚤。 当时杨雄便问时迁:“你不是被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收留在府上么,如何在这里?” 时迁道:“节级哥哥听我慢讲,小可近日已离了卢府,无处过活。因想起这山上有些古坟,便来此地,想要掘墓觅些东西卖钱使。见哥哥在此行事,不敢出来冲撞,后来听说去投梁山泊入伙。小可如今在此,只做得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偷鸡盗狗、挖坟掘墓的勾当,不是个长久事业。只愿跟随二位哥哥上梁山泊去,不知肯带小弟一起去么?” 石秀道:“既是好汉中人物,他那里招纳壮士,也不多你一个,我们一同去便是。” 时迁道:“谢过大哥。只是我这里还有一桩心愿未了,尚不能上路,还请两位兄长帮忙。” 石秀道:“不知是什么事?” 时迁指了指身后的古墓,道:“这古墓里有笔横财,小弟一个人势单力薄,取不得,若是两位兄长肯帮忙,再好不过了。那些财物若是取到,我们三人平分。” 杨雄看了看潘巧云和迎儿的尸首,为难道:“此地不宜久留。” 时迁转了转眼珠:“不妨,这里荒山野岭,这两具尸首我们往古墓里随便找个地方一扔,包管没什么人发现。我们上梁山泊去,多带些财物,有备无患。要是弄到什么稀世珍宝,献给梁山泊宋江,好叫他高看我们一眼。” 石秀道:“说的是。” 时迁笑嘻嘻道:“人死仇消,这也算收敛了她二人。” 当下杨雄不再言语。时迁拿起迎儿的尸体,在前面引路,石秀从树上解下潘巧云的尸体,紧随其后,杨雄走在最后。 松树后走不了几十步,便是一处平地,被一圈怪树围着,当中横七竖八摆了一堆松枝。时迁搬开松枝,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时迁点起两个火折,递给杨雄和石秀,道:“两位兄长先走,只管往下爬,一开始有些窄,没多远就好走了。我在后面收拾下这两具尸体还有洞口,省的被别人发现了。” 杨雄点点头,接过火折,弯下腰进了洞。他身材高大,只能屈膝跪着爬行。叼在嘴里火折只能照亮周围两三尺的地方,让人不知前路有多远,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这么头下脚上的爬,血往脸上涌,不由一阵阵眩晕。杨雄有心打退堂鼓,又怕丢了颜面,只得咬紧牙关,喘着粗气,硬撑着往下爬。 一路向下,爬着爬着,洞越来越高,越来越阔,到最后杨雄已经可以伸直腰了,脚下也平坦起来。转过一处拐角,赫然现出一个地宫来。那地宫极为高大,虽是地下,一点不让人觉得压抑。顶上一些矿石,在火光之下隐隐反光,好似繁星一般。 杨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正想开步往前走,却被身后的石秀拉住。 石秀道:“哥哥且等一等。我们没干过倒斗掘墓的勾当,这里难保没什么机关消息,等时迁下来吧。” 没等杨雄说话,只见火光一亮,时迁擎着一个火把,说道:“我已经下来了。”原来他身量矮小,又擅长轻身功夫,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很快就追上了二人。只是并没发出声音,因此石秀还以为他离的很远。 杨雄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墓葬?好生气派。” 时迁道:“这里好像汉时一处贵人的阴宫。小弟前几日误打误撞进来,具体底细不太清楚,不过机关都已被我破去了,不用害怕。” 石秀道:“还是要小心些,不可大意。” 时迁道:“哥哥说的是。” 杨雄奇怪道:“既然机关都被你破去了,为何还需要人帮忙?” 时迁道:“发现一个棺材,不料盖儿太重,小弟一个人实在没那个力气,弄不起来。这边有我囤的一些物事,我们先用些干粮吧。”时迁说着从旁边乱石后面拿过一个大包裹来。 虽然已有些饥饿,杨雄还是道:“不用了。这里到底是阴宫,不是好耍处,我们尽快些,完事就走。” 时迁道:“哥哥说的是。”他从包裹里取出三个约有一尺长,尖端带四方刃,背面带锯齿的兵器,把其中一个插在自己腰间,另外两个递给二人道:“两位兄长一人一个防身。” 杨雄见多识广,军班世家子弟出身,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奇门兵器,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这叫镇妖钉,其实就是棺材钉,起个大气名字图吉利。”时迁一边答,一边举着火把,背起包裹,引着二人,往地宫深处走去。 那地宫很是宽阔,就算是因着地势开凿,也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不是王侯应该没这个手笔。只是杨雄从没听人说起过汉时蓟州有过如此显贵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