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应天闻卓玥之言,臊的无地自容,恼羞成怒,手指其女骂道:“玥儿,若不闪避,将你一并杀了。”
雪里仙当真不曾料到不过两面之缘,卓玥便讲出这样话来,此时他才意识到何所谓“千金相许”了。
卓玥回手牵雪里仙衣襟道:“你向我爹谢罪,我保我爹对你既往不咎。”
这卓玥是为富家千金,自小娇生惯养,呼风是风,唤雨是雨,凡事称心如愿。一来这卓玥女儿身初长成;二来涉世不深;三来近日所遇雪里仙风流倜傥,人群中好似鹤立鸡群,便想此人便是如意郎君。今日见卓应天与雪里仙交恶,便脱口而出招婿之语,一是想解雪里仙之围,二确是其所思所想,他倒不曾想到雪里仙会如何,自以为其所思便其所是。
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雪里仙自昨晚见了那绝妙的女子,如今再观其余女子,真如麻雀比鸾凤,不可同日而语。雪里仙不喜欢说谎,况此时的雪里仙并不需说谎以求全。又因他在男女之事上不够老练,在突如其来卓玥的表白下他也顾不得卓玥了。尽管他知道卓玥或是在袒护他。听得雪里仙道:“在下初来豫州实不知卓庄主为人,只是这几日看来,庄主却不似心地向善之人。雪某人又怎会与恶毒之徒为伍,岂不令江湖中人耻笑。”
卓玥闻听雪里仙此语又气又羞大为失意,不觉怔在那里。卓应天伸手将其带过,挥手一剑向雪里仙砍来。雪里仙身形一晃避开尖峰已至金鹰近前。迅雷不及掩耳,莲花蕾点在金鹰胸口。金鹰如何立得住身,顺着楼梯翻滚而下。雪里仙随后跃下,卓应天见走了雪里仙,提剑随后来赶,却被雪里仙的一颗石子打在手中剑上,将剑震落。塞北三怪飞窗下楼等在街上。雪里仙却穿过后堂走了。
楼上卓玥意乱心烦,见那掌柜的仍立在楼梯口,走上前去照那掌柜的腮上一拳,将其打翻在楼梯上翻滚而下。卓玥来至窗边,纵身跃下酒楼自去了。
卓应天见再次走了雪里仙,知道追也无益,在底层桌旁坐下,怒气不息。又听走了小姐,忍不可忍,挥手将桌案震碎。
一庄丁慌乱而至,口称:“庄主,少庄主有紧急书信。”说着,将书信呈上。
卓应天拆书视之,其书道:“爹爹,适才庄里地下暗室被人潜入,此人已将清河公主明月珠盗走,孩儿擒贼不住,被其脱走。若所料不错,此贼应是神偷通天狸猫。孩儿屋随其至豫州城。万万不曾想此贼竟进了豫州府。不一刻,马令威便率侍卫出府向北门而去。儿断定马令威已知清河公主明月珠被劫一案详情,因猜忌爹爹与刺史交厚,不敢动用豫州兵,故回京面圣。儿等即去截杀马令威十三骑,望火速接应,儿无伤谨禀。”
卓应天视后大惊,又气又怒,双手颤抖,道:“好个马令威,外忠厚,内奸诈。此次来豫州竟是专为老夫而来。”急吩咐掌柜火速备马。吩咐金鹰火速回山庄,飞鸽传书给京城九头凤,于豫州进京必经之路截杀马令威,以备不虞。
卓应天、塞北三怪四骑风驰电掣般出北门追赶。
且说马令威张贴悬赏告示,今日当真有染一指来州府报官说在昌隆山庄得来明月珠,故来领赏。马令威见了明月珠大喜过望,命人打赏染一指黄金百两。又巧在刘乔军务外出不在州府,便急令人备马,收好明月珠,率众侍卫火速回京。
若说明月珠所值何止百两黄金,染一指自从闻说有这样一颗奇珍,便昼思夜想欲据而有之。但染一指自知今日已被卓无伤识破,若将明月珠据为己有,免不得遭昌隆山庄追杀,弄不好性命难保。现如今也只得将明月珠交由官府,令官府查办昌隆山庄,使昌隆山庄无暇顾及他。百两黄金事小,保命事大,交出明月珠,染一指实是无奈。染一指出来州府恨得他上蹿下跳,抓烂了胸口袍服,不能自己。
且说马令威回京。出北门不一时,驰马进了山林,树高林密,偶尔有一两樵夫往来。马令威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回京城。进山不过五里,正在策马扬鞭之际,只听得一声哨响,身后□□齐发,势如飞蝗。几人躲闪不及,中箭落马。几匹马扑通跌倒,将人掀下马来。马令威□□马头顶中箭栽倒。马令威跃离马背,手提金刀。见身后赶来十余骑,马上之人俱面罩黑纱。马令威大怒,不禁断喝:“大胆鼠贼,可知你等犯得可是灭九族之大罪!”
只见身后赶来十余骑为首之人一语皆无,掣出三尺剑跃离马背纵身来刺马令威。马令威急舞金刀招架相还。数十人便战在一处。马令威是皇宫金刀侍卫,岂同凡人,手中金刀,吹毛断发,势如风雨。这为首赶来之人非是旁人,正是卓无伤。卓无伤手中宝剑,剑法狠毒,恨不能一剑将马令威刺杀。刀剑相交金星乱溅,铮铮有声。不觉已是二十余合,终归马令威九转回肠刀技高一筹。卓无伤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剑数渐乱。只见马令威右手以刀抵剑,左手变掌一掌拍出,正中卓无伤面门。卓无伤头朝前,脚朝后跌出数丈!撞在树又跌落尘埃翻滚起不得身。马令威大喝一声“回京。”飞身跃上马背,只此一匹马了。马令威勒转马头,这马长嘶一声,却又栽倒。此马竟被一柄长□□中。马令威自马上跌落下来。看时,又有四骑赶来。为首正是卓应天,身后随着塞北三怪。只听得卓应天高声道:“小人救护来迟,望御史大人恕罪。”说着,纵身下马挥动手中剑将仍在拼杀的七八人,不计昌隆山庄之人或是差役,尽行杀死。卓无伤爬起来面纱已落。只是怔怔的望着其父卓应天。莫要说马令威,即便是塞北三怪见卓应天如此行事也是胆战心惊。卓应天急行上前,马令威连连倒退。卓应天却施礼道:“御史大人为何不知会小人便擅自出城,以致累及这许多人丢了性命。”
马令威见卓应天如此丧心病狂,自料不能生还,索性斗胆大骂道:“狗贼,杀朝廷命官,劫清河公主贡品,不日将你千刀万剐以正典刑。”
卓应天扬起头来,道:“我杀朝廷命官,我劫贡品,谁人可证?”忽的转过身来,剑指塞北三怪道:“你等可证?”
塞北三怪忙齐声道:“我等不敢。”
马令威厉声道:“本使可证,天地可证!”
卓应天迎天大笑,其声之怪异不可耳闻。忽又狠狠道:“天地可证?那老夫就送你上天入地去问可否为证!”说罢,手中剑凭空直刺。马令威不防此招,况相距不远。卓应天剑气之快,当即将马令威刺中。马令威口鼻内鲜血喷出,身形摇晃。卓应天大吼一声纵起身形而来,一剑,刺入马令威心腹。卓应天狠力拔剑。马令威怪眼圆翻,死尸栽倒。谁也不曾料到身为皇帝身边的金刀侍卫竟死在了卓应天一剑之下。若说这卓应天的武功那得看与谁比较,若此雪里仙,他三番两次拿雪里仙无法,若比马令威那高出的何止一筹。
卓应天见马令威已死,便近身搜回了明月珠。又数那差役尸首。连马令威在内只有十二人,却少一人!卓应天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栽倒。沉吟良久,卓应天道:“速回山庄。”
卓应天、卓无伤塞北三怪一行人急回山庄。卓应天自思:若去追赶那差役已来不及,若九头凤可将其劫杀,幸许无事,若那差役进得京城高密,朝廷必将兴师问罪,至时只得弃了山庄而走。如今只得暂回山庄以观其变。
卓应天率先纵马在山路上,看看已近山庄。卓应天忽觉着有一股冷冷的杀气扑面而来。果不其然,前行不远,只见一人持刀而立截住了去路,布衣斗笠,披肩,却是雁无痕!只见雁无痕清冷的面孔,愤恨的目光,手中提着那把冷森森的无痕刀!卓应天急止住马。塞北三怪、卓无伤随后纵马而来,见了此情此景,俱僵持在原处不敢擅动。此时的雁无痕口不能言,即便能言也不消说。任何语言也无法改变今日将来的一场血战。雁无痕毫无退意,呼吸急促起来,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
卓应天见了此情此景,忽地大笑道:“雁无痕,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
无痕刀在颤抖。只见雁无痕圆张狮口,只有沙哑的吼声,举刀跨步而来。却有仇大爬地虎道:“交由我等兄弟,以报老三断臂之仇!”如此正趁卓应天所愿。塞北三怪跃出马背齐来迎战雁无痕。未及兵器相交,仇三幻手灵猿复仇心切,不计后果,纵起身抢先来刺。只见雁无痕止住步,手中无痕刀向着仇三狠力一挥。说是无痕,确是有痕。仇三正中刀风,惨叫一声,跌落在仇大、仇二面前,五脏六腑俱被刀气劈碎,当即死于非命。这余下二怪一时尚不识机,恨得咬牙切齿,忘乎所以,张牙舞爪与雁无痕拼杀在一处。单说卓无伤见雁无痕一刀凭空杀死仇三,惊道:“师叔所用是何刀法,由此威力,怎会先前从未用过?”
卓应天冷冷道:“不治人一死,怎会用此大损内力的刀法,无痕刀法变幻莫测,有三刀最为玄妙,有三刀最是霸气。玄妙的刀法与自身并无害处,只这霸气的刀法,若雁无痕今日内连用三刀,便会耗尽他毕生的功力,形同废人。”
卓无伤惊道:“爹爹与雁无痕是同门师兄弟,也身具这霸气的三刀?”
卓应天举起手中剑,冷冷道:“刀、剑本是同根。”转头吩咐道:“我儿速回山庄打点,倘若有变,只携金银细软舍弃山庄。”
卓无伤道:“此刻生死攸关,我怎可离去?”
卓应天道:“他既已用过一刀,我便能胜他。”卓无伤流露着惊疑的神色,按马不动。卓应天斥道:“还不速去?”卓无伤无奈,只得纵马绕开向山庄而回。
卓应天此时见仇氏兄弟仍战雁无痕不下,心下自思:若不趁早动手,二怪再有伤亡,除雁无痕便难了。思及此卓应天自马背腾空而起,人剑合一旋身直刺雁无痕。雁无痕冷眼见卓应天举剑刺来,便向仇氏兄弟虚晃两刀,纵起身形,凭空挥刀向卓应天砍来。卓应天见此招霸气外露急将身形滚转,终是躲闪不灵,被无痕刀刀风扫去发冠,头发披散。卓应天人及落地,雁无痕刀风斜来,这已是雁无痕的第三刀。卓应天万不曾想今日雁无痕此来不一刻便耗费毕生的功力以死相博,此时见雁无痕三刀已发,不禁心惊胆颤,纵身急窜,却仍是被刀风未了击了一下,滚落在地。刀风着地掀起滚滚尘沙。卓应天已是措手不及,只可惜雁无痕却已功力费尽,气喘吁吁,通身抖个不止。那塞北二怪怔在原处,再不敢近前。卓应天爬起身形,只见雁无痕已手无缚鸡之力,嘴角滴血,费力的举起刀指定道:“卓应天,今日我杀你不得,死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只见卓应天扭曲的脸,忽然大吼一声,举剑凭空横扫。可怜雁无痕已是无力闪躲,剑气中在前胸,当即被撞出数丈滚到在地。五脏六腑尽碎而亡。
卓应天举剑向天,笑道:“逆我者亡!”只觉前胸气血翻腾,鲜血喷出,身形摇晃,忙以剑驻地,单腿跪于地上,向着雁无痕的尸首。半响,卓应天缓过神气来,起身收剑。仇大、仇二战兢兢走来道:“庄主,我二人三弟已遭惨死,待我二人将三弟葬了,即刻回庄。”
卓应天没言语,点了点头,自向昌隆山庄而回。
二怪便自来埋葬仇三。这塞北三怪本是卓应天重金雇佣的爪牙。今日本欲报兄弟断臂之仇,不想反将兄弟命丢了。真所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又说雪里仙出来昌隆山庄,走街过巷奔回豫州客栈。抓起包袱欲待出客房时,却见桌案上一封书信,上书“雪里仙亲启”。雪里仙不及细阅,将书信放进包袱而出,及至染一指窗前时,推开窗,见染一指倒在床上胡乱睡着,床帐、被子俱被撕碎。雪里仙不知其这是为何,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便喝道:“此处住不得了。”说着,跃上屋顶而去,也不知染一指听到了不曾。
雪里仙改投北城客栈,这是二层阁楼的客栈,旅人底层用饭食,上层住宿,□□院又有低等客房。雪里仙上楼进来客房,店伙计端来茶水杯具退去。雪里仙落坐放下包袱,却见那书信露出一角,便将书信取出,惊疑的将其缓缓地展开,其书道:“贤弟,多蒙昌隆山庄舍身相助,为兄得以苟活至今。为兄无颜再见贤弟,故留书以解贤弟之疑。说来为兄本与卓应天同出一师,他长我习枪、剑,我习刀。十年前,家师弃世,我流落江湖。遇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际,多赖卓应天收留。所谓日久见人心,卓应天外君子内小人,近年来贩卖女子,放火打劫,杀人越货,为了钱财无所不为,况手段残忍,可谓禽兽行径。其原配夫人因对其此等作恶不满,被其威逼至死。一年前卓应天为得一乡绅家财,竟将乡绅一门二十多余口尽行诛杀,为兄忍无可忍,离庄浪迹江湖。卓应天恐我揭露其丑恶,屡次加害。当日在豫州城北塞北三怪行刺为兄,便是卓应天所指使。只恨为兄日后方知此事真相。如今,当朝清河公主贡品被劫又是卓应天所为。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为兄一时糊涂,欲为卓应天顶罪,以还其当年收留之情。事成之后,自此远离中原,与卓应天恩断义绝,永不相欠。为兄便上昌隆山庄与其相商一计:卓应天可去豫州府报官,言我雁无痕劫了贡品。卓应天可带官差去拿我。我打倒几官差便远走天涯。日后官府自然不会疑在卓应天身上。不想卓应天仍欲将我灭口,趁为兄不防范,一金针刺入为兄咽喉,致使我有口难言。当日全仗贤弟舍生相救,才得以逃离虎口。他卓应天既如此无情,我便无义。为兄已决意刺死卓应天为民除害。恐不能生还,留下最精妙无痕刀法三式以谢贤弟昔日相知之情。望贤弟念为兄情切。莫要推辞,实是为兄万幸。另最具霸气三式无痕刀用后功力大损,会也无益,故不相留。贤弟自重,兄雁无痕手书。”
雪里仙看罢书信,猛然醒悟为何卓应天屡次相逼甚紧。卓应天所惧的便是雁无痕的这封书信。雪里仙霍地起身,抓起莲花蕾出来客栈,径直向豫州府而来。他想着让马令威去惩治这恶徒,名正言顺且容易些,及来至豫州府衙前,只见多人围观,听得一人道:“听说朝廷派来的金刀御史在城北林子里被人刺死了。”
雪里仙意识到了定是马令威得知了卓应天的罪行而被灭口了。而如今雁无痕又身在何处?
当雪里仙寻至雁无痕绝命之处时,已是西傍西山。只见雁无痕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嘴角血迹斑斑。雪里仙久久站立在雁无痕尸首旁,好似一巨石压在胸口,令他透不上气来。
而此时,在进京的官道上,一官差身负重伤伏在飞奔的马背上向着京城而来。京城已隐约可辨。
一把二尺剑起处,官差栽下马来,那匹马长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