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胆小鬼游戏

很难说酒店门口与接挨着酒店的大街上，有多少台出租车，也很难说此时此刻楼下来了多少流子，那一个个在夜幕中攒动的人头和一支支叼在嘴边的明暗不定的烟火组成了一副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像是吃了兴奋剂的倾巢而出的蚂蚁，在喧嚣与呐喊中，宣誓让黑夜臣服。 我并不陌生这种场面。当年，在江陵，去砸王涛的客运站时，身后跟随的流子浩荡如军，那被无数流子簇拥的光芒万丈的将军是我。 而今，他们的首领是跳哥。 作为江东市道上数一数二大哥李世光的兄弟，跳哥有这么大能量，我并不奇怪。 可这种场面，用来吓唬一些没见过世面的生意老板，或许还管用，想给我下马威，未免搞笑。 我转身瞥了跳哥和周文贵一眼，很平静地问道：“罗跳，你跟我玩这个？” 跳哥双手交握，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扭了扭脖子，语带嘲讽地说：“何老四，你不是蛮牛逼吗？我明着跟你讲，你要不服小，你看你能不能走出酒店这个门！” “罗跳，你是真拿我当没见过世面的小鸡巴了，我要掉半根毫毛，你看李世光能不能接得住就完了。” 说完，我招呼付彪与鸭子一声，一边往外走，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我看向包房出口处箔金的仿佛镜子一样的墙面，镜面墙壁中，罗跳冷着个脸，周文贵嘴角微微上翘的快步跟在罗跳后面。 当我们从酒店走廊里出来时，有不少穿着酒店工作服的保安服务员蜂涌而来，有的神色恭敬地喊四哥，有的笑着朝着后面的罗跳迎了上去，或许是看出气氛不对劲，有的拿着对讲或者手机，打电话在说些什么。 我不予理会，吩咐付彪拿好枪，扶着楼道扶手，不疾不徐下楼。 当我们快到四楼时，一个矮矮胖胖的西装平头青年领着五六个酒店保安迎了上来，这人姓刘，外号刘胖子，是百威大酒店的保安部经理，我对他有点印象。 刘胖子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语气焦急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轻描淡写的说没事，推开他，继续下楼。 当我们快到一楼大厅时，一个身穿藏蓝色西服，梳着背头、红光满面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他是百威酒店最大的老板，姓夏。 夏老板算不上道上混的，但开这么大一个酒店，黑白两道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我跟夏老板认识也三四年了，彼此算是熟人。 夏老板显然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有些紧张的赶来，拦在跳哥面前，劝说着。 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已挤满了人，有腰大膀圆的流子簇拥着跳哥朝我走来，有胳膊纹着各种纹身的小年轻拎着棒子在酒店大厅里转来转去，有穿着破洞牛仔打耳钉的流子吹着口哨，有叼着烟双手插兜斜挎着身子的流子成群的在酒店门口大声交谈着，还有更多流子堵在门口，面色不善地朝我看过来。 路灯照耀下，酒店门口的水泥台阶上黑压压的全是人，说句水泄不通不为过。 这么多人，如果说我内心毫无波澜，那显然是装逼，但要说我内心有多害怕，也不至于。 道上打流，名望在某些场合是一种负累。 如果是一个没有名利牵绊的流子叫了这么多人堵我，我也会哆嗦不安，可李世光，他在全市以及周边县市有七八个大赌场，这么多赌场一年给他创造上千万的纯利润，他敢冒这么大风险，在酒店门口搞我？ 酒店门口的流子越聚越多，夏老板不停的在跳哥面前劝说着，却似乎没什么效果，跳哥已经带着人堵住酒店的旋转门，已经停止的旋转门与外面的水泥台阶上，数不清的流子齐刷刷的看着我，那是一种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从那一双双眼神里，我看见了冷笑，也看见了挑衅。 而我背着双手，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我迈出去的每一步都不长，但却没有一步停顿，我根本不在乎酒店内外气势如排山倒海的无数流子，时至今日，何嘉祥三个字不允许我后退，四哥这两个字也不允许我有任何形式的低头。 从楼道口到酒店的旋转门大约有二十多米，我以一种始终平静且无任何眼神跳跃的态度跨越这二十米的天堑，当我快到门口时，喧嚣谩骂与咆哮的挑衅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有人指着我鼻子骂，有人面色复杂，还有人手捂着裤裆对我做着挑衅的动作，更多的流子则是伸手去拽我、拽鸭子、撕扯付彪。 鸭子与付彪被拉拽得趔趄间，付彪从兜里掏出枪，他枪指着天看着我，我没有任何的反对。 国际政治学中一个很有名的理论，叫胆小鬼理论。 理论的大致的内容是，冲突双方就像两辆在同一车道上相向而驶的汽车，如果双方都为了显示自己不惧冲突的姿态而拒绝让路，结局只有迎头相撞，从而两败俱伤；如果一方在最后关头选择退让，选择退让的一方会被视为“胆小鬼”，声誉会受损，但却因此避免了惨烈的冲突和更大的利益损失。 而今，我和李世光开车相向行驶在同一条路上，区别是，他2000年已经开奥迪a8，而我去年才换上丰田皇冠。 如果相撞，李世光的成本比我更高昂，这是我最大的底气。 我根本没看跳哥一眼，一边走，轻言细语地对付彪说：“阿彪，你听好了，哪个再拦一下，你就开枪，对着脑壳打！” 我这话没有丝毫开玩笑或者吓唬的成份，我也没有任何的后手，四哥这两个字的重量，就是我的后手！ 我不信在酒店这样的公众场合，如果打死几个人，李世光能平得了！ 我更不信，我何嘉祥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事，李世光收的了场面。 时至今日，我有这样的底气和从容，这是我的生死兄弟赋予我的底气，也是这么多年道上积攒的人脉和名望赋予我的从容。 基于这种底气，在跟付彪说话时，我脚步没停，我一脚跨进旋转门，揪住跳哥的衣襟，完全无视外面水泥台阶上那黑压压的数不清的流子，揪住跳哥的衣襟往边上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