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披麻袋上朝

有关小宝因何倒台的问题，我这里也有一个版本。 一个未必真实，但相对更靠谱的版本。 这个故事，要从98年下半年的一件借贷纠纷开始讲起。 …… 江东有个化工厂，厂长姓刘，叫刘锦荣。 98年上旬，化工厂因为发不出工资，工厂濒临倒闭，厂长刘锦荣急的团团转，后经人介绍，找小宝借了35万的驴打滚，当时约定的是月息一毛，期限三个月。 刘锦荣以为度过眼前的难关后，厂子会迎来良性运转，会好起来，然而，借款到期后，化工厂的经营并无明显好转。 一毛的月息，这属于高利贷，35万本金，每个月利息就是三万五，这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当时江东普通工人工资一个月就三四百块钱。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 不管化工厂财务状况有多困难，欠了钱始终是要还的，可这么高的利息，让刘锦荣苦不堪言，加上化工厂困难的财务状况还没扭转过来，刘锦荣根本还不上这笔钱。 钱还不上，利息一直在滚动，到98年年底时，仅半年多的时间，本息合计已经滚到了七十多万。 高利贷被民间称为大耳窟，是有道理的，在利滚利的计算方式下，截止年底，刘锦荣的这笔原本35万的借款，每个月的利息已经是七万多，并且，每个月都在以指数式增长。 一个月7万的利息！ 这是个极其惊人的数字，也是刻不容缓需要解决的问题。 无奈之下，刘锦荣就开始找人，在中间说情，看能不能免除利息。 刘锦荣这个想法，未免天真。 道上打流，不是做慈善。虽说驴打滚不合法，可毕竟双方白纸黑字你情我愿的事儿，凭什么叫个人在中间说情，就能给你抹几十万？ 当时小宝已经是江东市东宁区政协常委，在道上的名望也已如日中天，放眼江东道上，够资格跟他谈情面的，寥寥无几。 对于刘锦荣找人在中间讲情这事儿，小宝根本不买账。 前前后后，刘锦荣一共找了三波人，一个是江陵的超哥。 刘锦荣的堂弟弟跟超哥有点交情，通过堂弟的介绍，刘锦荣得知超哥在道上有一定的名望，且跟小宝有生意上的合作，于是找到超哥，想让超哥在中间说情。 但实话说，超哥在道上的地位跟小宝差距甚远。 据超哥事后跟我说，他给小宝打电话聊刘锦荣的事儿，小宝就回了一句： “超群，这个事儿你莫管，刘锦荣这老麻皮有钱，能榨油，老麻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要剐几两层皮，你就当做什么都不晓得就行。” 这等于直接拒绝了超哥，超哥也没脾气，毕竟，小宝也照顾到了超哥的面子，是在电话里拒绝了超哥，而没有把事情拎到场面上。 得知小宝的态度后，超哥也识趣，直接拒绝刘锦荣的请求，连刘锦荣邀请他吃饭，超哥都没去。 刘锦荣找的第二个说客是王瘸子，王瘸子本名王志云，是个资历很老的流子。 在群魔乱舞的八十年代，在英雄会、寒血社等帮派在江东市大杀四方的年代，王瘸子已经在道上打流了，王瘸子曾经也加入过帮派，曾经是‘镰刀帮’的成员之一。 和英雄会寒血社相比，镰刀帮没那么大名气，但办事凶残程度不比寒血社低。 八十年代，英雄会寒血社镰刀帮这些组织的黑恶首领纷纷被公审打靶，这其中，也有一些非核心成员，或者手上没命案的没有被叛死，曾经的寒血社成员付彪就是其中之一，镰刀帮的王瘸子也类似。 当年付彪出狱后，一度找不到正经活干，只能干点泥瓦工或者装卸之类的纯体力杂活，后来张春秋见他以前在道上混过，够狠，找他出面谈事，我才认识付彪。 王瘸子的境况跟付彪类似，资历虽然老，但其实跟打流的身份已经没什么关系。 这就好比，张三在新世纪初期也曾经做过互联网，后来因经营不善或其他原因，中间搁置了十多年，等十多年后再出来，这个行业已经彻底遗忘了他，曾经同时期甚至比他资历还晚的双马已经后来居上，而他张三，已经被淹没在行业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种资历，比名望还要虚，客气一点，当面叫一声老大哥，实际上心里没人拿老大哥当回事。 据说刘锦荣找王瘸子在中间讲和时，王瘸子连小宝面都没见上。 …… 刘锦荣找的第三个人是重点，这人叫钟久云，是刘锦荣的远房亲戚。 和超哥、王瘸子这帮人不同的是，钟久云是白道上的人，当时钟久云是市委办行政科的一名科长，属于科级干部。 政府官员，给黑道上的人物站台、讲和，这种事儿并不多见，即使有，通常也不会本人出面，会指派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可能是秘书，可能是司机，可能是领导信任的亲属，这么做的好处是，双方的交易多了一层保险，即使出事，也有运作的空间。 像钟久云这样，直接参与黑道人物的私下谈判，是比较少见的。 很难说，刘锦荣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也或许是他觉得钟久云毕竟是吃皇粮的，其身份对黑道人物有震慑力。 然而，事实完全出乎了刘锦荣的预料。 刘锦荣找钟久云这个科级干部出面讲和，这事儿在小宝看来，是对他的威胁。 …… 当时的饭局上，小宝叫了彪哥和李和平，据彪哥事后跟我说，钟久云很能摆谱，约好了晚上七点的饭局，钟久云迟到了整整十三分钟。 在饭局上，钟久云说话时鼻孔都是朝天的，言行做派，一副拿小宝当泥腿子的模样。 据彪哥说，钟久云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小宝，他的原话是： “姚明远，我晓得你是做什么的，一帮披麻袋上朝的泥腿子！七十万？你晓得七十万有好厚吗？” 就这一句话，改变了钟久云一生的命运，也让小宝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