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情如纸薄

大概不幸的童年容易养成偏激的性格，这类人在某些方面或许远超常人，比如有很强的共情力、同理心，但往往也偏执、执拗、认死理，短板也很明显。 冬瓜就是这么个人，偏执、倔强，非黑即白。 冬瓜信奉的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所以，羊克的一饭之恩，冬瓜用一生来偿还，所以，冬瓜从不和鸭子八戒这帮人搅和到一块，因为他觉得鸭子这帮人瞧不起他，所以，冬瓜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宁愿和十岁的小孩子去打四角板，因为小孩子心思简单。 所以，当长毛动手打冬瓜时，冬瓜毫不犹豫的还手了。 冬瓜身子单薄，打不过就用嘴巴咬，掏对方的裤裆，但长毛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有兄弟，所以，这注定是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厮打。 当冬瓜仿佛一只炸毛的猫一样，逮人就咬时，长毛在同伴的帮助下揪着冬瓜的脑袋，狠狠往墙壁上撞！ 长毛大哥是开瓢，他是代替开瓢过来，给高乐父亲祝寿的。 开瓢在江陵也是一号人物，有开瓢罩着，长毛根本没拿看起来脸生、且有点憨憨呆呆样子的冬瓜当回事。 然而，冬瓜虽然很少在道上露脸，但他跟着羊克时间也不短了，还是有人认了出来。 当冬瓜被长毛打得满头是血，被高大友等人搀扶着送下楼时，现场有认出冬瓜的人劝长毛：“长毛，你莫乱搞，你晓得那是哪个不？” “哪个？” “他叫冬瓜，他大哥是羊癫子，羊癫子你晓得撒？江陵五虎你总晓得撒？你搞他？这事样让羊癫子晓得了，你就麻烦了，羊癫子脾气出了名的暴，我听说他杀过人。” 据说，长毛听见这话时，嘴上依旧没服软：“羊癫子又怎么了？江陵五虎也没多根卵子，我怕他个鸡巴！” …… 道上的流子，有一个普遍的特征，就是死鸭子嘴硬，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 长毛也是嘴硬的死鸭子，他嘴上说不怕羊克，还骂江陵五虎没卵子，但实际上跑得比贼快，在冬瓜离开酒店后没多久生日宴就开始了，然而，长毛酒都没顾得上喝，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长毛这一跑，就跑出了另一个故事。 …… 冬瓜很狼狈的回到皇庭酒店，看见自己兄弟被打成这样，羊克当场就阴着一张脸，拽着冬瓜，两个人搭车直奔高乐父亲摆酒的金帝酒店。 羊克一个人冲到金帝酒店，去找长毛，找了一圈没找到，然后给高乐和李和平打声招呼，带着冬瓜就回到了江陵。 …… 羊克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十岁的羊克，就能顶着腊月的寒风，半夜跑去橘子园，把仇家的一园子的橘子树给毁了。 十岁的小孩能干这种事儿，这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从某种程度上讲，羊克与冬瓜就是一类人，两人的经历、性格与观念都出奇的相似，所以，他才对冬瓜百般维护。 连鸭子八戒这帮人，但凡有看不起冬瓜，或者言语上嘲笑冬瓜，羊克都能翻脸，甚至八戒还被羊克扇过几个大耳刮子！ 鸭子八戒这帮这几人尚且如此，何况长毛？ 回到江陵后，羊克也没给开瓢打招呼，直接在道上打听开瓢的位置，并且，召集兄弟，并从聚义堂关公像后面最底层的抽屉里掏出一把五连发！ …… 开瓢出道比我们要早两三年，他最初在江陵县大塘街那边混，独狼谢幕之后，开瓢算是大塘街道那边混的很出名的一个大哥。 同在一个地方混，有名气的，其实大家都认识，再不济也听说过名号。 我和开瓢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彼此认识也好几年了，平时大家关系处的还不错，他有事儿要找我何嘉祥，能帮忙的我会尽量帮，我有事儿要找他开瓢，他应当也会给面子。 99年年初，开瓢在游戏厅被华姐用斧头砍成重伤，后来住院半年多，我曾经多次去医院看望他，出院后，他在大塘街道开网吧，差钱，我二话没说给他借了五万，零利息。 我曾经觉得，我与开瓢或许谈不上兄弟，但至少算关系不错的朋友。 然而，黑道人物的关系，向来是复杂的、多变的，在如今这个时代，情份这个东西，可以无限厚重又无比单薄。 能检验情份的，只有事件！ 没出事前，大家推杯换盏，兄弟长兄弟短，只有真碰到事儿了，才知道是人是鬼！ 如果不是因为冬瓜和长毛的事儿，我永远不敢相信，开瓢表面上跟我称兄道弟，背地里，却跟鸡婆眉来眼去。 …… 道上，要打听一个人，有时候很难，比如独狼这种人，彻底断了江陵的关系，过年过节都不回去，跟亲戚也彻底断了联系。 但有时候，要打听一个人，很容易，因为，道上混的流子之间，彼此的熟人关系，有相当部分是重叠的。 比如： 某某某上午刚跟我在某饭店吃过饭；某某某跟某某在某地打牌，某某叫了我，我没去；某某跟我说，他和某某某在迪厅跳舞呢 如非躲灾，一般情况下，打听一个人，挺容易的。 当天傍晚，当羊克打听到开瓢在大塘街道百货广场附近的‘好味家’饭店吃饭时，立马叫了六个兄弟，带着五连发，坐上面包车，直奔好味家而去。 …… 事后，羊克跟我说，他找开瓢，未必就要现场搞开瓢，而是要开瓢交出打人的长毛。 这肯定是实话，以羊克的脾气和如今在道上的地位，他未必把长毛放在眼里，所以，他没找长毛，直接找长毛的大哥开瓢。 从江湖规矩上说，小弟惹事，找大哥要说法，也是情理之中。 …… 当羊克带着六个流子，拿着枪，赶到好味家饭店时，冲到饭店4号包厢，推开门一看，包厢里，开瓢与手下长毛、狒狒正喝着，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包厢里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就是鸡婆的马仔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