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连夜雨

据说，方伟红的死亡时间是夜间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死亡地点是在大塘与双塘交界的阴暗腌臜的梧桐巷。 梧桐巷，这是一个我们无比熟悉的地方。 当年，我们就是在梧桐巷里，伏击矮爷。 梧桐巷处于两街区交界，靠近大田车站，这是一条出了名的阴暗混乱的小巷子。 小巷子附近是周围有名的棚户区，巷子里潮湿幽暗，也没几个路灯，早在两年前，县政府就想把梧桐巷周围拆迁重建，但最终因为种种历史遗留问题，拆迁政策也没能落实下来。 梧桐巷的混乱是出了名的，平均下来，梧桐巷每个月就有一两起暴力流血事件，或是遭遇抢劫，或是道上的流子在此摆场聚众斗殴，或是黑道仇杀。 方伟红的侄子家就住在梧桐巷附近的棚户里，在帮侄子讨赔偿的这段时间，方伟红就住在他侄子家里。 据说，方伟红是晚上回家路经梧桐巷时，被冲出来的流子乱刀砍死，他浑身被砍了八刀，每一刀不是砍在后脑就是胸腹，堪称刀刀致命。 凶手是谁？无人知道。 公安从梧桐巷的案发现场，只提取到几枚混乱的鞋印，或许，还有一些带dna信息的毛发体液等。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当年的指纹dna数据库根本没建立起来，这类案件的侦破还得靠人工实地走访，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或是从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逐个排查。 这种侦查方式，效率很低，而且，对我们是极其不利的。 因为，就在前一天，方伟红还拉着红幅，在五龙酒店门口闹事扯皮。 最近一阵子，方伟红一直在给他亲弟弟残废讨赔偿，他用了很多手段在五龙酒店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而就在这个关头，方伟红死了。 公安会怎么想？老酒厂周围的居民们会怎么想？ 这等于把黑社会暴力寻仇的标签在我们身上钉死了，而我们却无可辩驳。 因为这个事儿，我们每天来来回回往公安局跑，接受调查，包括鸭子付彪飞机这些人，都接受调查。 酒店的装修也因此陷入瘫痪，包工头催着我们要工资，上下游合作商催着我们要尾款，一时间，我们忙得焦头烂额。 …… 我很怀疑，方伟红是鸡婆杀的，原因有两点： 一，方伟红死的那晚，公安出警很快，出警的公安队伍中有个老公安叫尹福贵，这人跟鸡婆关系很好，鸡婆经常给他烧香送礼。 二，方伟红死的第二天，老拐就跑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基于以上两点，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鸡婆安排老拐动得手。 然而，怀疑归怀疑，我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公安也没有证据。 我只能寄希望公安能查出结果，然而，在这个年代，刑事案件的立案破案率连三成都不到，这还是在立案基础上的数据，如果加上一些未立案或因为人为干预撤案的，破案率就更低了。 …… 方伟红的死，给我们经济上造成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 因为牵扯刑事案件，酒店被迫停工，按原计划，年底之前，酒店是可以开业的，但被这事儿一耽搁，年底我们才恢复动工，中间停工时间长达三个多月。 我们跟施工方签署的是固定时间用工协议，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停工了，但工人工资还得照付，光这个工资，就是不菲的费用。 除了经济损失，更大的损失，是社会影响恶劣。 我至今记得，2000年下半年，有一次，我去盛文涛家里去做客，他很严肃的跟我说：“小祥，你收敛点，最近检举揭发你的材料可不少” 听见盛文涛这么说，我心都凉了一截。 盛文涛不可能跟我开这种玩笑，连作为常务副县长的他都这么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检举材料不是一般的多，多到连他都压不住了。 这么多针对我们的检举材料，这是很反常的，我绝对相信，后面是有人指使。 指使的人是谁呢？ 后来，我们通过自己的渠道，也把检举揭发的两个重点人物查出来了，证明这事儿果然跟鸡婆有关联。 …… 检举揭发这事儿，其实挺可笑的。 因为，平头百姓检举的途径其实很有限，无非就那么几个渠道，要么公安、要么两院、要么信访。 而这些部门，我们都有熟人，信访办唐主任和我们关系好得不得了，经常在一起打牌，年初的时候，我还给唐主任送了一台电视，液晶的。 公安口就更不用说了，盛文涛就是一把手，我们已经是四五年的交情了。 我不知道鸡婆是怎么想的，他对我何嘉祥的认知可能还停留在98年，但实际上，王涛与江波一倒，我何嘉祥已经是实质上的江陵地下皇帝。 我早已经不是98年时，那个需要靠峰哥护着的何小四了。 而今，我们江陵五虎已经构建了完整的物质架构，从上到下，秩序严明，从钱到权到人，样样不缺。 事后，羊克带了两个人找到那两个孜孜不倦给我写举报材料的人，每人砍两根手指，其中一个姓董的起初还挺硬，羊克给他带到一个乌漆嘛黑的地下室，绑住姓董的手脚，再找来两条饿了好几天的大黑狗。 姓董的当场就吓崩溃了，交代是收了一个叫‘兵哥’的人的钱。 兵哥是谁？从姓董的形容描述来看，就是余兵。 而余兵，是鸡婆的马仔。 这事儿已经毫无疑问了。 因为这事儿，羊克带着人带着枪，满大街找余兵和鸡婆，来来回回找了四五次，但都没找到鸡婆。 鸡婆这人挺鸡贼，他躲起来了，我们一时半会要找他，也不容易。 毕竟，我们虽然是道上混的，但也没疯狂到大白天带着人当街开枪杀人的地步。 …… 鸡婆显然是不想好好过年了。 我以为羊克带着人满大街的找他，他应当懂点时务，应当夹着尾巴做人了。 但事实证明，鸡婆是真跟我卯上了，他是急着想去西天极乐世界见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