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根刺

我和陆峰到停车场的时候，大约是晚上九点半。 医院的停车场里，停了好几台车，其中有一台黑色本田雅阁，歪歪扭扭的半边车头摆在过道上，很扎眼。 本田雅阁车牌号8846。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车是王涛去年买的。 王涛的车在，说明，他人很可能就在医院。 “一会你少说话，我去跟王涛说。” 下车后，陆峰带着我，快步往医院住院部走，边走，边小声叮嘱我。 “我知道。” 我小声回了句。 当我跟着陆峰，走到住院部的时候，影影绰绰的，看见五六个人顺着楼梯，正好从楼道口下来。 楼道口有声控灯，脚步声让声控灯亮了起来。 灯光下，领头的人正是王涛，在他身边，高乐搂着王涛的肩膀，小声劝慰着。 王涛一手插兜，脸色阴沉，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有些诧异，我之前给高乐打过电话，他跟我说，联系不上王涛，而今，不到两小时，他和王涛在一块 王涛原本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的，但看见我们的刹那，他立马撇过头，一副没看见我们的模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王”陆峰喊了一声。 王涛视若不见，仿佛没听到一般，脚步不停。 高乐一向心思很活泛，见状，他立马跟上去，在后面拽住王涛的胳膊，半拖拽着王涛往我们这边走，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一样，大声说道： “我刚到老王你就走了，老王，江陵就这么宽，都在道上混饭吃，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碰上了，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呗？” “你别拉我！”王涛使劲甩了下胳膊，咆哮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和尚这下真的是和尚了，蛋都打飞了，你让我怎么跟他老婆交代？” 陆峰快步走过去，一边散烟，劝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开枪的飞机已经被公安抓起来了，整个事儿，小祥完全是不知情的，你没必要把事儿都怪罪在小祥身上啊是不？” 王涛接过烟点燃，一手叉着腰，深吸一口一眼，夹着烟的手指着我，“青龙，说话得讲理，飞机是跟他何小四玩的，我不找他找谁？” 王涛的这个态度语气，让我十分恼火。 出事时，我在江东，我压根不知道这个事儿，这也能怨我？ 再说了，飞机就活该被和尚打死，他拿起猎枪开枪自卫，就是有罪？ 陆峰笑了笑，拽着我衣领，我把我推到中间，以退为进的说道：“老王，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行，何嘉祥我给你带来了，你把他剐了吧！” 陆峰这明显是反话，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王涛弹了弹烟灰，脸色有些阴沉：“青龙，你将我军呢？” 陆峰搂着王涛，轻言细语地说道： “老王，和尚伤成这样，你心里有气，我是能理解的，但是，做事得讲良心啊，网吧二十多台电脑被砸了，二十多万的损失，我就不说了，后面要不是和尚逼得太过火，他能有今天吗？” 王涛挑着眉头，用质问地语气回道：“青龙，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赔何小四二十万是不？” 王涛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温度仿佛立刻下降十几度似的，跟在王涛身边的几个流子，也立马脸色耷拉下来，神色不善的盯着我和陆峰。 峰哥说得没错，规矩道义的最终解释权，是和实力地位挂钩的。 明明是我们占理的，但王涛话里话外给人一种很霸道蛮横的意味。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换成一个在道上名不见经传的李涛在这，李涛如果用这种口吻跟陆峰说话的话，以我对陆峰的了解，陆峰直接俩大逼兜抽上去了。 但和陆峰对话的是王涛！ 一个八十年代就在道上闯出名号，而今有钱有势，在江陵背景很硬，有个当县长的舅舅的黑道大哥！ 我明显感觉到，随着王涛这句话说完后，陆峰身体都紧绷了几分，他一只手搭在楼道口的水泥扶梯上，手里的防风打火机“咚咚咚”的有节奏的敲着，似乎在克制着。 好一会儿，陆峰轻笑一声，很温和的搂着王涛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 “赔钱就算了，老王你看这样如何，小祥是我亲弟弟，出了这么大岔子，我心里也惭愧，我给和尚拿两万块钱，当一点心意，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怎么样？” 不管是我还是陆峰、王涛与和尚，其实都不差这两万块钱。 但这两万块钱，是个面子。 由陆峰送出去的两万，更是面子。 陆峰这话在给足王涛面子的同时，也有着锋芒。 陆峰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如果还要纠缠不清的话，那就是冲我。 王涛低着头，似乎也在权衡，半晌，冷哼一声，也不看我一眼，抬腿往停车场走去，边说道： “回头你让何小四亲自把钱送和尚手里，青龙，也就是看在你的面上，否则这事儿没那么轻易就了了！” …… 王涛找了关系向法院施压，和尚被打残废一事，最终以飞机防卫过当，一审被判三年零六个月。 判决下来的那一刻，我内心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94年4月，我用一把砌刀，砍死贺雄，砍伤贺军，最终无罪释放。 而今，飞机被和尚带人当街追着砍，抢枪自卫，没打死人，却被判三年零六个月 飞机坐牢，网吧损失二十多万，还得赔和尚两万块，这让我十分憋气。 更让我憋气的是，即使我给和尚赔了钱，我们与和尚、王涛的关系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这事儿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们中间。 后来在多个场合不经意碰面，我和王涛也仅止于互相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 网吧电脑被砸后，我们也看见了网吧生意的火爆，在等北岭路五虎网吧重新装修的时候，我们又在双塘街道又开了一家网吧。 一个多月后，北岭路网吧购置新电脑，重新装修完毕，开在双塘街文体路的创新学校边上，新开的网吧，也正式营业。 …… 同年5月中旬，网吧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因为一个事儿，我第一次最直接的感受到了死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