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音偷瞄了宋时桉一眼，见他正在开箱子，准备瞧瞧韩萧送了甚土产，也不知是没听到嫂子的话，还是听到了但并无异议。</p>
她抿了抿唇，还是接过襻膊，学着从前家里那些仆妇的模样，将袖子给束了起来。</p>
姜椿领着她来到灶房，边翻箱倒柜查看家里有甚吃食，边问宋时音：“你会不会做饭？”</p>
宋时音回道：“只会炒菜，但不会切菜跟烧火，以往家里这些粗使活计都是灶房里的妈妈们干的。”</p>
姜椿笑道：“成，那你先学烧火。”</p>
切菜是个功夫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这会子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急等着吃饭呢，可没空等她学会。</p>
姜椿往东屋的那口大锅里添了两瓢水，放上箅子，从笸箩里捡了几个馒头放上去，然后盖上锅盖。</p>
她把火折子递给宋时音，说道：“先用火折子将麦秸点燃，麦秸开始燃烧后再放上黄豆秧。”</p>
宋时音抓了一把麦秸放进灶膛里，拔开火折子吹了吹，然后放到麦秸底下。</p>
麦秸顺利被点燃。</p>
她心下一喜，连忙抓了一大把黄豆秧放上去。</p>
黄豆秧将麦秸盖了个严实，顿时开始冒黑烟。</p>
宋时音见没烧起来，还以为黄豆秧放太少了，忙又塞了一把进去。</p>
顿时细烟变浓烟，滚滚浓烟从灶膛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冒。</p>
宋时音被呛得“咳咳咳”地咳嗽起来。</p>
姜椿正蹲在宋时音身后切萝卜，也被呛到了，抬眼朝灶膛一看，顿时无语。</p>
她没好气道：“你塞那么多黄豆秧进去做什么，呛蚊子呢？人这么大的蚊子都能被你呛死！</p>
你赶紧拉风箱，让下头的火苗把黄豆秧点着，不然这黑烟只会越冒越多。”</p>
宋时音连忙一手去拉风箱，一手拿烧火棍捅咕灶膛。</p>
风箱一拉动，比方才浓烈数倍的黑烟从灶膛里直喷而出，把宋时音呛得眼泪稀里哗啦往外流。</p>
她将烧火棍往地上一丢，站起来躲到西屋门口，边拿手擦眼泪边哭唧唧道：“不行，太呛人了，这烧火的活计我做不来。”</p>
姜椿白她一眼，说道：“别看轻自己，都是宋家人，你大哥一个男子都能学会烧火，为啥你就学不会？”</p>
她走到灶膛前蹲下，侧头说道：“看好了。”</p>
她先将压在上头的一部分黄豆秧取出来，拿烧火棍将麦秸跟黄豆秧撑起个弧度来，然后开始一下接一下地拉风箱。</p>
片刻后，浓烟渐渐消失，通红的火苗从灶膛里冒出来。</p>
姜椿又将方才取出来的黄豆秧分两次放进去。</p>
然后站起身来，对脸上糊满眼泪跟黑灰的宋时音说道：“好了，你过来继续烧。”</p>
宋时音站着没动，有些不情愿。</p>
姜椿哼笑一声：“不想干活？不想干活也行，你啥时候把欠我的五百两银子赎身钱还给我，再挣到能给你买丫鬟仆妇的钱，那就可以不用干活了。”</p>
宋时音嘟囔道：“我那些财物可是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呢。”</p>
姜椿蹲身，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黄豆秧，冷哼一声：“照这么说的话，我跟你大哥千里迢迢去绍兴府接你，来回的花销以及耽误我杀猪卖肉的银钱也要算在你头上，给你买衣裳的钱也要扣掉，以及往后你在我家住，房租要交，饭钱要交，就连烧热水用的柴禾也得算上。</p>
再者，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不生病？你一生病，请医问药又是好大一笔开支。</p>
这林林总总一大堆，你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只怕还不够抵这些花销的一半呢。”</p>
宋时音不吭声了。</p>
姜椿却没就此打住，反而笑嘻嘻道：“或者你只是不愿在我家干活，没准更乐意去婆家干活？要不回头我叫媒婆来，给你说门亲事？</p>
只是你也晓得我家只是乡下屠户，给你说的亲事自然也都是乡下人家。</p>
乡下人家的汉子嘛，大字不识一个，性情又大都粗鲁，你嫁进这样的人家，要是敢说不干活，人家一耳刮子就抽你脸上了。</p>
你跑回来找我们当哥嫂的给你做主，我们都还得点头哈腰地向人家道歉。</p>
毕竟，乡下的婆娘，哪个不干活？不干活的婆娘，娶进来做甚？当奶奶供着嘛？”</p>
当然，这些话并不代表姜椿本人的看法，只不过为了唬住宋时音，她故意往夸张里说。</p>
宋时音一想到自己要嫁给大字不识一个，浑身臭烘烘，还动辄就打人的乡下汉子当娘子，就恶心得险些吐出来，同时又害怕得浑身发抖。</p>
她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才十四，还未及笄，我不要这么早嫁人。”</p>
姜椿睁眼说瞎话：“十四不小了，在我们乡下，十四当娘的都有不少，有些成亲早的，十四岁就怀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了。”</p>
宋时音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厥过去。</p>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灶膛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着急慌忙地往灶膛里塞黄豆秧，嘴里哭唧唧地道：“我干活，嫂子让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只求嫂子不要将我嫁给乡下汉子。”</p>
姜椿返回菜板前，边利落地切萝卜，边哼笑道：“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好，等你及笄后，我可以给你说门镇上，或者城里的好亲事。”</p>
先丢个胡萝卜吊着她。</p>
反正再过一年宋家就平反了，她有亲爹亲娘在，亲事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堂嫂管。</p>
到时就算她闹起来，跟自己算旧账也不怕。</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