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过去，现在的她面容苍老不说，半边脸蛋像是被烙铁烙过似的狰狞可怕，头发也白了一小半。</p>
这哪像是个三十三岁的人，说是跟自己一样五十多岁的年纪，也不会有人不信。</p>
闺女这些年在外头到底吃了多少苦？</p>
潘杏见刘婆子出来，顿时嚎啕大哭：“娘，你的不孝女儿回来了！娘，我想死你了，做梦都想！”</p>
刘婆子顿时忘了方才险些摔跤那茬，冲到潘杏面前，用手掌不停地拍打她的脊背，边哭边骂道：“你这个犟种，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丢下你娘我一走十几年，我日夜担忧你出事，眼睛都快哭瞎了。</p>
等了十几年都等不到你回来，我早就当你死了，世上再没你这个人了，结果你跑回来了，还弄成这么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你这是剜我的心啊！”</p>
“是女儿错了！是女儿眼瞎识人不清！娘说周诚不是个好的，女儿不该不听娘的话，偷偷跟他私奔！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p>
潘杏边哭边“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很快就将脑门给磕红了。</p>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刘婆子于心不忍，伸手抱住闺女。</p>
母女俩抱头痛哭。</p>
姜椿掏出布帕，擦了擦被眼泪糊住的眼睛。</p>
在船上的时候，没等她主动问，潘杏就将自己的事情主动同她说了。</p>
当初她跟前来红叶县做工的周诚看对了眼，但刘婆子不想让她外嫁，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p>
她那时候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世面，被周诚哄得找不到北，不愿意嫁给别人，索性就跟他私奔了。</p>
两人也没往旁的地方去，直接回了周诚老家济水县新发镇周家庄子村。</p>
周家人见周诚带回来个不要聘礼的媳妇，高兴得不得了，又怕夜长梦多，立刻给他们办了婚礼。</p>
刚成亲那阵子，俩人蜜里调油，周诚在镇上做工，她在家洗衣做饭张罗一家人的饭食，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p>
但好景不长，周诚好吃懒做的毛病就犯了，做工挣的银钱还不够他跟狐朋狗友吃酒的。</p>
潘杏性子随刘婆子，不是那等软和好拿捏的，见他天不亮就出门半夜三更才回家，却连一文钱都拿不回来，便忍不住同他闹腾。</p>
偏周家人也不是明事理的，不说管他了，还反过来嫌弃潘杏不贤惠，竟然管到自己相公头上来。</p>
甚至还嫌弃潘杏没嫁妆，但凡她嫁妆丰厚些，周诚也不必辛苦每日出门做工。</p>
把潘杏个气了个仰倒。</p>
有周家人逞着，周诚愈发肆无忌惮，不但成日吃酒，还逛起了窑子，自己挣的钱不够就回家跟二老要，二老不给就偷。</p>
偷的还不够，就偷家里的地契去典当。</p>
最后发展到为了给一个相好的窑姐儿赎身，直接将潘杏这个正经娶进门的娘子卖给了人牙子。</p>
人牙子见潘杏有些姿色，又没生养过，就转手将她卖给了其他人牙子。</p>
她就这么被转来转去，兜兜转转，最后被卖进了红袖添香。</p>
红袖添香虽然是高档青楼，主要接待达官贵人跟文人墨客，楼里的姐儿不仅读书识字，还会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俱全。</p>
但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只要出得起银钱，没高雅需求的普通客人也照样接待，这正是王妈妈买潘杏的缘由。</p>
后头的事情，就不用潘杏说了，姜椿已从王妈妈嘴里听了个大概。</p>
无非就是潘杏宁死也不愿接客，一头扎进火盆，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命。</p>
她因毁容无法接客，被王妈妈打发去干洒扫粗活，然后一干就是十几年，直到遇见前去赎宋时音的自己。</p>
姜椿叹了一口气。</p>
所以说女孩子甚时候都不能恋爱脑，找对象的时候多听听父母的意见，不盲从，但也不要一意孤行，至少要多方考察下对方的人品，免得上当受骗。</p>
等她们哭得差不多了，姜椿这才从从袖子里掏出用一小块软绸包着的银耳环，塞到刘婆子手里。</p>
笑道：“这是我从绍兴府给姨婆您带的礼物，不值几个钱儿，姨婆您别嫌弃。”</p>
不等刘婆子开口，她又自顾道：“马车是从县里雇的，不好叫人家多等，我就先回去了。”</p>
前些日子刘婆子在镇上遇见姜河这个表外甥，从他嘴里得知姜椿陪她相公去南边寻亲了。</p>
如今姜椿回来了，自己十几年不见踪影的闺女恰巧也回来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是姜椿的功劳。</p>
刘婆子见她要走，罕见大方地挽留道：“大晌午的，在家吃了饭再回去？”</p>
潘杏忙道：“娘，椿娘的相公跟小姑子还在外头等着呢，再说还有好几箱的行李在马车上，她哪有空留下来吃饭？</p>
且先让她回去安顿，也好叫大表兄放心，改日咱们再请他们一家吃饭也是一样。”</p>
“你说得对。”刘婆子一听，忙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姜椿：“你小姑子也在外头？你相公这是寻到亲人了？”</p>
姜椿笑道：“寻到了，也把人接回来了，具体的让表姨跟您说。”</p>
想了想，她又叮嘱了一句：“不过这事儿有些不光彩，咱们对外只说被卖到南边的大户人家当仆人就成，别照实说。”</p>
刘婆子见女儿半张脸毁容，心里已经隐有猜测，听了姜椿这番话，算是全明白了。</p>
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恨不得把周诚给千刀万剐。</p>
她咬了咬牙，故作强势地哼了一声：“你放心，姨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用你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