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篱皱眉,反驳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因为林清妍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自然也想到了前世她第一次看见杨篱的场景。 那时杨篱就穿着朴素,自己下意识认为他身份不会多显贵,后面也是因为他帮助了自己,所以自己才会去打听这个人。 试问一个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为何要天天穿着简陋的布衣? 是为了博好名声吗? 显然,杨篱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与此无关,他但凡在意一点自己的名声,现在也不会这么声名狼藉。 那么真相也就浮出水面了:杨篱没钱,是真的没钱。 【如果你真的有钱,为什么从来不花钱花在自己身上?你素来爱干净,但你从来只穿灰、黑这种不易看出脏污的衣物,我极少看你换新衣,连除夕那夜你都是穿着旧衣,你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件黑鹤氅,已经穿了很多年了吧?】 【如果你真的贪了灾银,你怎么会还这么没钱?】 【不止如此,你——】 “够了,吃面吧。” 杨篱打断了她,低下头夹起面条吃了起来,根本不看她。 而他这种行为也让林清妍无法继续讲下去,她是哑巴,只能比手语,当对方不想听自己讲话,她也没办法张嘴继续讲给对方听。 于是她也只能先吃起了面条。 来来往往的客人根本看不懂林清妍在比划什么,自然也就无法从杨篱的话里判断出他们两个到底在聊什么。 只觉得杨篱这人脾气差,居然莫名其妙凶一个哑女。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林清妍看不懂杨篱在想什么,他那双灰眸总是灰蒙蒙的,像层雾覆在上面,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想法。 吃完面,林清妍打算付钱,但被杨礼阻止了,他从自己的钱袋里数了十几枚铜板出来付钱。 那个钱袋很干净,被洗得发白,看上去很瘪,铜板都是一个个被数出来的。 拿出那十几个铜板后,那钱袋看上去跟空了一样,轻飘飘的,不知道还有没有铜板在里面。 林清妍默默将自己鼓囊的荷包收回了袖子里,里面都是碎银,是之前杨篱给她的。 付过钱,杨篱才看向了她:“走吧。” 林清妍点头,她比划道:【其实我也会做长寿面,杨篱大人你想尝尝吗?】 “不用,你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吃。” 杨篱拒绝了她,想到了上次吃她做的梅花酥晕倒一事,不敢再随便吃她做的东西了。 【那好吧。】 林清妍有些失落。 外面雨已经停了,两人不用撑着伞回去,可以直接走回去,街上的人稀稀疏疏,并不算多,路边讨钱的倒是一个比一个多。 林清妍想到了那个掌柜说的话,邺州确实是穷人多,连养活自己都是一件难事。 只靠朝廷一次又一次的赈灾粮是解决不了根本的,反而还会让国库因此亏空,但想解决根本问题也很难。 天灾比人祸更难解决,除非让这地方的百姓全部离开,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离开了故土前往其他地方也容易闹出乱子…… 其实邺州现在人就少了很多,周围的地方也经常出现各种乱子…… “邺州天灾频发,与其总想着如何安排百姓逃避此处,不如多想想怎么让这些人应对天灾的来临,而不是一味的束手待擒。” “让他们颠沛流离并不是良策,故土多灾,但至少有一隅栖身之地。” 杨篱知道她看着那些可怜的人在想什么,于是主动出声跟她讲了话。 “只是现在天灾人祸常发,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过去,我们无法阻止天灾,只能尽可能减少人祸,让这些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互帮互助,而不是争杀抢夺、自私自利……” “但这很难,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面对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大多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住自己,哪怕明明粮食已经够了,也不愿施舍出一粒米出来。” “你知道在上次雪灾曾发生过一件什么事?” 林清妍摇头。 但她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听杨篱边走边道:“雪灾导致了一部分人因为没有保暖的衣物而冻死在那个冬天,朝廷派发过来的东西有限,救不完那么多人,总有可怜人得不到赈灾用的保暖衣物而瑟瑟发抖等着死亡来临。” “但也这么多人里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好心人站了出来,他们将自己家多余且用不着的衣物捐赠了出来,其中有个人捐的最多。” “然而你猜最后发生了什么?” 林清妍继续摇头。 她依然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发生。 “他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因为他把自己家用不上的衣物全捐了出去,可没想到会有人因此觉得他是个有钱人,去他家行窃,盗走了他家所有的值钱物品,甚至他需要穿的衣物,殊不知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一个善心比较多的人而已……” “只一夜间,他就成了需要救助的难民,百姓们喊着让来赈灾的梁王帮忙,却无一人敢上前赠予他一件保暖的冬衣。” “而那时候带过去的赈灾款已经全用完了,不然也不会号召百姓募捐,想等朝廷再次发放赈灾物资过来也是不可能的,国库已经没什么钱了。” “所以他只能冻死在那个冬天。” 林清妍惊讶,她问道:【那就没人救一下他吗?给他提供一个能吃住的地方就行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只吃住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 杨篱笑了下,眼神淡漠道:“他确实是个普通人,所以直到他死的事情传开后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