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大目光一直盯着刘大宝看，刘大宝本来就心怀恐慌和愧疚，此时被万老大这样盯着，他刚刚镇定下来的心，又掀起了更大的恐慌，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一会儿捏捏衣角，一会儿脚尖戳地，一会儿手挠脑袋，但是目光始终不敢看向万老大。 “大宝，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娘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刘大宝声音如同蚊蝇道：“喝水，我们每天都会给娘喂水喝。” “喂水她也不能活这么多天吧？你再不说实话，我只能把你带去县衙问话了。” 刘大宝吓的直接躲到了桂花身后，眼神怯怯的看了一眼万老大。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刘大宝忽然哭了出来，像是被压抑的火山爆发一般，哭的歇斯底里。 桂花被刘大宝的哭声吓了一跳，这些天刘 大宝虽然也会哭，但是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哭的这么汹涌，哭声中带着压抑后的爆发，还有浓浓的委屈，恐惧，愧疚，桂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 “大宝，你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桂花只能轻声道。 万老大听着刘大宝的哭声，也忍不住叹口气，但是这案子该办还要办。 “桂花，你先把大宝带进去吧，把芍药叫出来，我问芍药一些问题。” 万老大话音一落，桂花忽然闻见一股尿骚味，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刘大宝，见他裤子下面正在滴水，身下也是一滩水渍，竟然是尿裤子了。 万老大此时也发现了，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是我，不用问了，你们别为难我弟弟妹妹们，是我娘要找人来卖了弟弟妹妹，说他们不能干活，还要吃饭，家里养不起，七天前，她还能下炕，出了一次门，回来后，她就拿到了一些吃的，但是她一个人全都吃了，也不给我们分，还和我说，以后我们俩都不愁吃喝了，我知道她是收了人家的定金，过几天就会有人来带走弟弟妹妹们，他们还这么小，我听我我爹说过，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卖进腌臜地方。” “我求我娘不要卖，她就打我，你们看，这是我娘掐的，她说我要是敢乱嚷嚷，就把我也卖了，我没办法，只好管同村的孩子要了金银花，给我娘泡水喝，我听说这个可以让人拉肚子，我娘喝完拉了一天肚子，人就下不来炕了，她睡在炕上骂了我们一整天，还说明天就有人来带走我弟妹们。” “我想把她收的定金到时候退还给人家，但是我娘已经把钱花完了，全买了吃的，我如果凑不到钱，就不能救弟妹，我便想到先把我娘卖给邻村的跛子，咱们大齐人讲究的是，女人出家从夫，夫死从子，我爹不在，我们家就我做主，所以我出了一两银子，那跛子就答应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那跛子会杀了我娘，我没有想让她死，我只是不想让她再卖我们几个而已，哪知道她会被人杀死？如果我知道她会死，我肯定不会卖了她的，官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不要抓我，我弟妹还小，他们还需要我照顾。” 刘大宝说完，直接跪了下去，抓着万老大的衣服，苦苦祈求。 万老大听了也觉得不可置信，原来这案子竟然这么曲折，这中间刘大宝虽然没有犯罪，但是却引狼入室，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邻村找到那个跛子，他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大宝，你先起来，你不是凶手，为什么不早说？” 万老大把刘大宝拉起来。 “我害怕，因为我娘也是我间接害死的，我害怕你们把我拉去坐牢，我不想坐牢。” 刘大宝泪水连连道。 万老大叹口气，知道这孩子也不容易，毕竟才六岁，能想到什么好法子呢？ “大宝，你确定那晚来你们家的是那个跛子吗？” 刘大宝赶紧点头，“我确定，他还给了我一两银子，说等不及要娶我娘了，还说咱们这边的习俗，不是黄花闺女不能白天出嫁，他让我不要再管了，无论听见啥动静都不能出来，还要管好我弟妹，因为我收了银子，就按照他说的做了，但是没多久，我就听见我娘叫声不对，便赶紧跑过去看，发现我娘已经没气了，那跛子也跑了。” 万老大拍了一下刘大宝的头，走过去询问仵作：“陈氏的死因确定了吗？” 仵作用艾草熏了一下自己的手，才道：“基本确定了，属于窒息而亡，而且在陈氏的脖颈处，有很明显的掐痕，面部呈紫青色，眼球凸出，结膜下有出血，眼睛上翻。” 万老大听完，立即大步转身走出院子，对着外面维持秩序的捕快道：“走，嫌疑犯已经锁定，咱们立即去拿人。” 可是万老大等人去晚了，跛子当晚就连夜收拾东西逃跑了，他本来就是个四十几岁的老光棍，第一次碰女人，就是陈氏，玩的有些过激了，陈氏本来就身子虚弱，不禁折腾，他直接把人给弄死了。 跛子知道自己杀人的事情肯定会暴露，他逃回去后，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跑路了。 至今已经快两天过去，边关这么大，找个人很难，万老大只好带着与跛子相熟的人，回衙门画像。 陈氏的尸体也被带走了，刘大宝也被万老大带回衙门，这件事他是证人，需要签字画押。 陈氏的事至此告一段落，官府很快就发了海捕文书，到处捉拿嫌疑犯，至于能不能捉到，这都很难说。 刘大宝没几天就被放回来了，虽然他做的事情让人觉得很不道德，可是他也是为了保护弟妹，而且他也不是凶手，也不是帮凶，被县令大人训斥教化了一天，才让他回来。 桂花帮着刘大宝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兄妹三人以后就要靠自己过日子了。 桂花用自己攒的钱，给他们买了粮食，教会刘大宝做简单的粥喝，三不五时的还会给他们送几个鸡蛋杂粮馒头，刘大宝现在变化很多，人勤快了不少。 村长想让刘家大房照顾兄妹几个，但是刘大宝坚决不同意，他要自立门户，以后谁也不能打他们兄妹三人的主意，他亲娘都能卖他们，更不用说一直讨厌他们的大伯一家了，他宁愿在家里饿死，也不愿意被人卖掉。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石子村又陷入了平凡而忙碌的节奏中，仿佛大家都忘记了那个来石子村打探消息的周彪，可是他却没有忘记自己在万家受到的耻辱，一直在寻机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