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四把沈进远带进堂屋里。 万老太已经端坐在上位，并吩咐刘氏去端茶上来。 沈进远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头戴抹额，头发斑白的老太太，端坐在上位，一双带着打量的眸子正看向他。 “晚辈沈进远见过老夫人。”沈进远朝着万老太拱拱手，并未弯腰，行完礼后，人便站在原地。 万老太点头示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公子，请坐，我家四儿有些莽撞，有唐突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不知道公子是沈氏什么人？为何打探沈氏？” 万老太并未立即说出沈氏的下落，而是必须要搞清楚这个人不会再次伤害沈氏，毕竟沈氏的日子已经够凄惨了，经不起二次伤害。 沈进远从万老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万老太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沈进远便在心中斟酌后才道：“老夫人，沈氏我长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打探长姐的下落，还请老夫人将所知尽数告知在下，在下刚才去隔壁的时候，并未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且他们家男主人都不在家，我也不方便进去一探究竟。” 万老太低垂下眼眸，但是眸中精光微闪，若是此人真的是沈氏的弟弟，那沈氏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是我听说沈氏的娘家人已经没有了，也没有听说过她有弟弟，我如何相信你说的？” 沈进远没有想到他只是打探长姐的下落，竟然如此崎岖，心中有些恼火。 万老太观察着沈进远的表情，继续道：“你别怪我老婆子啰嗦，实在是因为沈氏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她再受到别人的伤害，实话告诉你，沈氏眼下就住在我家养病，不过在没有搞清楚前因后果之前，我不会让你见沈氏的。” 沈进远听了万老太的话，噌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带着一丝急切。 “什么？长姐受了很多苦？她不是沈家的大儿媳？怎么会在老夫人您家里养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进远心里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她的长姐情况应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同时也越听越懵，长姐本该在婆家，为何会在婆家的邻居家里？ 心头疑惑加急切，让沈进远坐卧难安。 万老太一直在观察沈进远，见沈进远脸上的神色不似伪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出于谨慎，且他们家现在负责照顾沈氏，有责任询问清楚沈进远的底细，不然沈氏若是出事，他们家也不好给村长交代。 “这位额沈公子是吧？” 万老太看着沈进远询问道。 沈进远眼里带着焦急，赶紧点头称是。 “沈公子，您请您先稍安勿躁，先坐下好好说清楚，沈氏虽然现在在我家养伤，但是她此时并不在屋里，一大早就被我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送去镇子上看大夫去了，估摸着要过了午饭时辰才能回来了，这段时间也够咱们搞清楚你和沈氏之间的关系了。” 万老太也怕出现误会，所以赶紧解释清楚沈氏目前的状况，若这位沈公子真的是沈氏的弟弟，那沈氏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进远虽然心焦不已，但是听说沈氏去镇子上看病去了，恨不能现在立即赶去镇子上，可是他更想搞清楚沈氏为何好好的会落得这样的处境。 “老夫人，在下沈进远，和长姐并非亲姐弟，我乃是一名孤儿，当年差点饿死，后被长姐捡了回去。 长姐家里只有爹娘和长姐三人，家庭幸福美满，爹娘后来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还供我读书。 十年后，我长大了，就准备进京赶考，可是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 于是我在外面一边谋生一边读书，可是写回去的家书却都石沉大海，如今终于有了一些成就，想回来接爹娘和长姐去享福。 哪知我回到村子里，却被告知爹娘早已去世，长姐也出嫁了，我一打听到长姐的消息就赶紧赶来了，没有想到还是迟了，没有见到长姐。” 沈进远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失落和悔恨。 万老太心里却乐开了花，她都没有想到这沈氏竟然还有一个读书的兄弟，若是让沈老太知道这个消息，她会不会被气死？ 不过沈老太打量一眼沈进远，看他如今的穿着和身上的气度，这成就应该不低吧？想到这里，万老太有些坐不住了，万一人家是什么当官的，她岂不是冒犯了？ “老四，你赶紧去看看，你媳妇端茶端哪去了？用那个好看的杯子泡上咱家的好茶叶，赶紧给沈公子解解渴，这大过年的还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寻亲，可见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昨天秋氏来家里给万老太送了一罐子茶叶，正好拿来用。 万老四应一声赶紧颠颠跑出去了。 万老太先是重重叹口气，随即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开始说起沈氏的遭遇。 “沈公子哟，您来的真是时候哟，您不知道这沈氏可怜呀，我老婆子活这么大的年纪，逃荒过两次，流放过一次，我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可那都是痛痛快快的死了，哪有沈氏这样被婆家折磨的不人不鬼的还顽强的活着，我一个老婆子都佩服她的性子顽强哟。 不瞒您说，我家也是才搬进这个村子里的，你今天但凡问的是别家，我都不熟悉，可是你问的正好是这遭老瘟的沈家，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这姐姐沈氏，嫁进沈家不到一月，丈夫就死于意外，婆母也意外瘫痪，所以沈氏就被沈老太婆说是扫把星，克夫，是个不祥之人，还满村子的坏沈氏的名声。 沈氏十年如一日的侍候她那瘫痪的婆婆，家里家外一手承担，这还不够，家里谁都能沈氏撒气，你没瞧见，我昨天给她换衣服的时候，那身上是新伤摞旧伤，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我老婆子看了都红了眼眶呀，那身上更是没有二两肉，真正的是皮包骨呀，整个人瘦的都脱了相了。 就这还没完，前几天沈氏被他们一家打的半死，想逃跑，又被他们家给拖回去，在家里放了几天也没有人管，昨天夜里眼看出气多，进气少了，为了省一副棺材钱，直接把一个活人给扔进了坟场子里。 你说说，这世间咋有这么黑心肝的婆婆？那坟场子里到处都是老鸹，还有野狗狼群出没，这人扔进去第二天还能看见一截骨头吗？” “唉！造孽哟，幸好我家里昨晚睡的晚，我那大儿子听力也好，听见隔壁传来响动，就出来看看，这一看就发现了他们抬着沈氏往外走。 我几个儿子一琢磨不对劲，就悄悄的在后面跟上去了，结果就看见那几个人把你长姐给扔在坟场走了，我家老大等人走了，过去看才发现人还有一口气，兄弟几个一合计就把人给弄到村长家去了。 我们虽然是流放犯，但是我们也没有杀人放火过，心底还是善良的老百姓，总不能见死不救。 村长知道这件事后，就逼着那沈家要么出钱治好沈氏，要么休妻给二两银子，他找人来照顾。 那沈家不想再照顾沈氏，就写了休妻书给了二两银子，可是这大过年的，哪里有人愿意接受一个眼看就要咽气的人，可是我老婆子心疼沈氏，就主动揽下了这个活，今天一大早我就让他们赶紧把沈氏送镇子上看大夫去了。” 万老太边说边叹气，此时听了全过程的沈进远整个人如坠冰窟，可是内心的怒火却又差点把他焚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