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朱鹤林抿了抿唇，僵硬地回了句没有。 </p>

他有些迷茫。 </p>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p>

他知道自己应该什么都不做，看着宋微溪和江豫北去送死才是最优解。可他的身体像是被人用提线操控着一般，不知不觉就做出了和江豫北还有宋微溪配合的动作。 </p>

这些动作什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p>

像是某种本能在作祟。 </p>

有些东西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 </p>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就代表还有一丝微渺的希望。 </p>

飞行器升上了更高空，与乌梅卡彻底远离，一南一北拉锯成一条直线。 </p>

那群脓液像涌动着浪的海洋，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张牙舞爪地想要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p>

“既然是病毒那就肯定有核心数据。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集中火力，在病毒没反应过来之前削弱它，试着寻找它的核心。”宋微溪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 </p>

朱鹤林二话不说扛起手炮，戴上瞄准镜，“准备好了。” </p>

江豫北诧异地看了朱鹤林一眼，但立马又回过头来操控自己的飞行器，“我我我、我也准备好了！” </p>

“坐标， 325 ， 113 。瞄准，准备。 3 ， 2 ， 1 ，发射。” </p>

两个方位，三道不同的光束瞬间朝着同一个方向射去，脓液被洞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蠕动着想要重新融合在一起。 </p>

“不是这里，换一个。” </p>

宋微溪驾驶着乌梅卡在极近低空的距离贴地飞行着。她左右转换，操控着机甲飞速旋转，边躲避病毒边用散射炮成片成片打击。 </p>

这种低火力的东西很显然不会对病毒造成任何伤害，但宋微溪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对脓液造成伤害。 </p>

她只是在寻找病毒想要主动防护的某个点。 </p>

乌梅卡飞过之地，散射炮像是春天在风中洋洋洒洒的蒲公英种子，漫天飞舞。 </p>

病毒像是被惹急了一般，从四面八方伸出触手想要把这个烦人的蚊子抓住，可每一次都被宋微溪极限躲过。 </p>

某一个点，宋微溪看到病毒抽搐了一下，伸出的触手突然急速回缩，护住了即将被散射炮射中的某个地方。 </p>

宋微溪勾了勾唇角。 </p>

“找到了。坐标457 ， 268 。江豫北，朱鹤林，听到没有？给我朝这里使劲轰！” </p>

“好嘞，江豫北收到！”度过了最初的紧张时刻，江豫北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他操控着飞行器把宋微溪说的坐标牢牢锁定，激光束不要命似的朝那里猛射。 </p>

朱鹤林扛着脉冲炮，频率虽然没有江豫北那么快，却也依靠瞄准镜一发一发轰着，发发命中，没有一丝误差。 </p>

病毒急速抽动起来。 </p>

它向四处蔓延的脓液全部朝中心收缩，散漫铺开时像大海，凝聚收缩时又像从地面上升起的一整个完整小行星。 </p>

纵使宋微溪三人已经将所有火力覆盖至一个点了，但明显还是收缩起来的病毒防御更加顽固。 </p>

它像是生气了一般冒着一个一个恶心的气泡，沸腾着再也不理高空中那些小打小闹的挠痒攻击，全心全意追逐起对它威胁最大的那个暗红色机甲。 </p>

“怎么回事？”江豫北大惊失色，直接操控着飞行器回头，一路追着病毒跑。 </p>

“想不到我居然还有主动追着病毒跑的一天。”江豫北边感慨边对着联络器乱吼，“宋微溪，宋微溪，呼叫宋微溪！你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病毒只追着你一个人了啊？” </p>

“我没事。”宋微溪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惊慌，“它既然能学习，就肯定意识到了我对它而言才是最具威胁的那一个。它想要先除掉我是很正常的事。你们正常后方火力支援掩护我就行了。” </p>

“好。”江豫北操控着飞行器追着脓液一路飞，一路轰，再没了最初那种全身如临大敌的紧张感，甚至还有闲心开起玩笑。 </p>

“不得不说，宋微溪，你是真的厉害。我居然生出一种有你在什么都不怕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可以真实存在在战场上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跟着你一辈子，你进哪个军团我就进哪个军团，当你一辈子的下属。” </p>

联络器里传来宋微溪轻笑的声音，“好啊，我要进第一军团，你加油努力。” </p>

“第一军团？”江豫北抽了口冷气，瞬间蔫了，“宋微溪，在我感春伤秋的时候你就不能说点阳间的东西让我开心一下吗？第一军团是吾等凡夫俗子能进的地方吗？我连做你未来的战友都没有资格了吗？” </p>

“要什么未来，你现在不就是我的战友吗？” </p>

宋微溪似乎是离得过于远了，联络器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听不太真切，但却让江豫北瞬间高兴起来。 </p>

“对，我现在就是你的战友！” </p>

一股豪迈感从心底升起，那一刻江豫北甚至觉得自己连死亡都不怕了。操控着的飞行器也愈发顺手起来，像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p>

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擦着飞行器右翼飞过。 </p>

江豫北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p>

“小心！”宋微溪听不真切的话语从联络器中传来。 </p>

不仅有宋微溪的声音，好像还有近在耳边的，朱鹤林的怒吼。 </p>

“你是傻子吗？在战场上也会分心吗？！” </p>

脉冲炮一发接着一发炸响，只是那炸响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就在耳边。 </p>

那个病毒，那团巨大的脓液，居然会声东击西。 </p>

它看上去像是要追逐宋微溪，却依旧留了一部分紧紧跟着江豫北，等他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时候便突然出现，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p>

飞行器舱门的硬质玻璃被触手砸碎。 </p>

江豫北脑子嗡嗡作响。 </p>

所有的声音，画面，像是在他眼前慢放，却又像是在快进，咿咿呀呀，光怪陆离，看不清晰，却又全部看进了心底。 </p>

宋微溪操控着乌梅卡及时赶到，一炮轰开了差点要探进飞行器中的触手，推进器轰隆喷吐，乌梅卡贴着脓液边缘急速升空。 </p>

朱鹤林脸涨成了猪肝色，在朝他愤怒大吼，扛着手炮轰地一声击退了已经缠住右翼的触手。 </p>

但却有更多的触手朝飞行器涌来。 </p>

宋微溪本身就飞得极低，就算升空了也依旧在病毒的笼罩范围之内。为了轰散裹着飞行器的那些触手，她一个躲闪不及，哗啦一声，被脓液淹没了。 </p>

慢放至此结束。 </p>

江豫北双眼血红，声音颤抖，“宋微溪？” </p>

“宋微溪……” </p>

“宋微溪！！！” </p>

宋微溪能清晰感受到脓液在腐蚀乌梅卡的外层金属。 </p>

大约半分钟之后，这些脓液就会突破乌梅卡的防御层进入到主控制室内。可这半分钟却不足以让她从脓液中突破而出。 </p>

也就是说，她死定了。 </p>

宋微溪依旧操控着乌梅卡试图闪躲，竭尽全力利用重型火力延缓乌梅卡被腐蚀的时间，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努力向外冲。 </p>

可脓液一层一层将她裹住。 </p>

原来，病毒的最终目的依然是她。 </p>

乌梅卡只剩下了薄薄一层，宋微溪已经听到了脓液在她身后滚动的声音。 </p>

一切都已是末路。 </p>

她以为她接受了教训，结果她还是轻敌了。 </p>

宋微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p>

果然，比起她爸，她还是太嫩了啊。 </p>

如果是她爸在这里的话，肯定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吧？ </p>

宋微溪摘下操控头盔，终于停止了对乌梅卡的操控。 </p>

或许，真的就到这里吧。 </p>

终究是她能力不足。 </p>

失去操控的乌梅卡在坠落，脓液挤挤攘攘地将最后的主控制室包围。 </p>

宋微溪眼前闪过一阵白光，燕谨的身影在白光中一阵阵闪过，像是她死前看到的绝美风景。 </p>

“宋微溪，不要放弃！”燕谨在朝她焦急呐喊，“你还有我在，不要放弃！” </p>

在脓液即将吞噬宋微溪的那一刻，白光先一步将宋微溪笼罩。 </p>

燕谨冲上前紧紧抱住她，浑身发抖。 </p>

“我赶上了。”他忍不住哭出来，“还好我赶上了！” </p>

宋微溪迟疑地抬手拍了拍燕谨的背，似乎有些迷茫，“这病毒……这么仁慈的吗？破坏了人的精神域还不忘让人做个好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