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幽玄灵册阁,李洛的步履竟如风清云淡,那名迷糊老馆长在椅上含血归空,或许因摄魂魔镜被噬,或者本体便是魔境幻影,此类事对李洛来说,已是司空见惯,甚至略觉寻常,恨不得一口气抹去痕迹。 但决心远行的他对那死者露出了极度愕然的神情,泪水沿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咬紧唇瓣忍耐抽泣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令人想起祖辈曾说,女子哀荣披素方显俏丽。 的确,沉浸在悲哀中的女子才是最美之时。 “你对无何有境有几分洞察?” “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你在来路上碰到的幻境吧。” 李洛缓步下山,轻描淡写道。 “实话告诉我,你觉得我还隐藏了些什么,毕竟这一切都是我推理出来的,对吗?” “我……” “这么解释吧,无何有境是测人心的幻境。若果真藏有隐秘,我就推你于岩径之外,你看怎样?” “你又想怎样?够了……” 紧跟在李洛身后的她脸色错愕,看着眼前的身影仿佛濒临破碎的心境边缘。 她心中涌动着千回百转的话语,然而面对那个微笑的行人,她的辩解技巧和言辞艺术顿时显得空洞无力。 精心构建的计划在寥寥数语之间土崩瓦解。原先打算若对方是恶徒,她宁愿委身求生,要财富便双手奉上,要智识就献上秘籍,可眼前之人看似一无所取,又似乎无所不容,她根本无从揣测其心意,甚至无法解读。 “时间开始了,仔细想想,你是否对我隐瞒了些什么。” 李洛望着颤栗不迭、防线全垮的女孩,微微一笑,伸出三指。 “那就从三数起,给你三个数字的时间,倘若想不起隐瞒了我什么,那你只好独自对抗那些石雕。我虽不知石雕有何神通,而你定知晓,你懂得。” “我没有……” “三。” “等下,我真的没有——” “二。” “我真的没有!” “一!” “我想救出姐姐!我不想独自离开这里!” “这就对了,救姐姐之心事何须隐瞒?亲人团圆不正是乐事吗?” 讲真心话最好。 看着闪烁的提示图标,李洛咧开嘴,露出笑颜。 随后一把揽过瘫倒在地、哭泣不已的女孩,朝卵石道终点处模糊的身影挥挥手。 “那边观戏已久,是不是该表个态了?这小姑娘只是希望寻回她的姐姐,你们可否通融一二?而且不过是良坂一场祭典,献祭活人未免太过火了。” “…居士恐怕没这个资格吧?” 迷雾里涌动着反驳,一队身着法袍、道士服的修者从雾霭中现身。 他们打扮各异,有巫女、祝祀、女巫、男巫、祭祀、道士、僧侣,凡世俗修的样式尽皆在其中,宛如举行民俗展览会。 但面对这群人,李洛并未惧畏。曾在科威特大学见识过那衣如丐者,真实修为远非眼前的民间法师可比,他们顶多只是凡世中有道行之人罢了。除此之外,他还未发现有何值得在意之处。 这些人显然自视甚高,交谈片刻,一个光头修士施礼出列。 “居士大人,我们的纠纷暂且不论,能否放那位女信众一条生路?” “不行。这姑娘身形甚好,揽在怀中颇觉舒适,怎么了?” “……” 此人是不是有点毒瘤? 和尚瞧着正气凛然的李洛,轻咳两声,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鉴于您正在干扰我们的冥婚新娘,比良坂修行界决定扞卫此地清净公正。若您自明事理,或愿给我们几分薄面,便请让过吧。此事,我们亦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望您能体谅。” “然后呢?” “怎,怎么说?” 瞧着那个似乎并未听见,仍揽着女孩前行的身影,和尚低首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 “罢了,贫僧直说罢。放手后,这事就当作从未发生过,你没做过,我们也未到访,你看如何?” “那么?” “所以别搞得大家不欢—” 末字还未出声,僧侣们便发现那路上行走的男子随意掷出两枚短剑。 由于过于轻描淡写,连修者们都没察觉异样,傲慢地伸手试图接住那射来的短剑,彰显修士的实力,以迫使年轻人退步。 然而刚握上剑柄的瞬间,剑背上细小的玻璃容器即遭机关击碎,浓郁的绿液扑面飞溅。数位修者尚未来得及发出哀嚎,便在旁人的骇眼中化作青烟消散。绿液洒在地上后嘶嘶冒泡,快速地留下一个个黑洞。 “三层强化的原版酸唾液,连蒸气圣剑都无法抵挡,你们还真有胆色。” 望着烟消云散的两人,李洛耸肩,转身面向余下的修士们。仅仅是扫视一眼,那身披法袍的修者们仿佛遭无形巨锤轰击,齐齐倒退,额头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