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六七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一下,最后聚到了我的腰间。他伸出手,指了指我腰间一方素白的帕子,示意让我递给他,我有些疑惑,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不过这帕子光溜溜的,连个字都没有,比婴儿的脸还要干净。我想,若是这帕子上有相同式样的墨兰绣花倒能证明,毕竟,娘亲的绣工在金陵城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拿着帕子,武六七径直向唐僧师兄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很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让人心服口服的。只见他将帕子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又递到了唐僧师兄的鼻前。
我拊掌而笑,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荷包上的绣样可以千变万化,但荷包上浸染的味道却不会改变。武六七知道,这荷包我几乎天天带在身边,久而久之就染上了我身上的气息,如果这荷包是我的,那么荷包上的气味就和帕子上是一模一样的了。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我不禁为小六子的机智点个赞。
唐僧师兄仿佛也心领神会,他仔细地闻了闻帕子,又将荷包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最后将帕子还给我,点了点头道:“没错,这荷包就是小袅师妹的。”
我心中一喜,朝着小六子眨了眨眼睛,接过荷包,却听见唐僧师兄郑重地说了句:“小袅师妹,这次就当我向你借的钱,日后我一定会还的。”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要不要我现在向你写张借条呢?”
天了噜,还借条?我赶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这点钱不用了。”不过说完就有些后悔,果不其然,唐僧师兄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有些不开心。我想起他其实和我一样,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我说这话虽是好心,却到底有些不妥了。
为了掩饰尴尬,我哈哈一笑,“那要么这样,我们先去吃一顿吧,日后倘若你要还钱,就多帮助一些像蝉羽这样的孩子,也算帮我积阴德了!”
唐僧师兄这才神色有些缓和,他淡笑了一下,“如此甚好。”
于是乎,问题就这样圆满地解决了。
醉云居是金陵城最有特色的酒楼,亭台楼阁,精巧别致暂且不说,最有特点的是这酒楼伫立在湖中心,只有一痕白玉桥勾勒着对岸与湖面。
刚踏进酒楼,映入眼帘的便是“水墨江南”四个大字,这字如行云流水,潇洒肆意,镶嵌在牌匾内,挂在阁楼的中央。
我们四人选了二楼靠外的一间雅座,点了四个招牌小菜,其中一道“金风玉露”最合我的心意。听小二说是由新鲜的水果组合着雕刻成一位美人的模样,再淋上一层特制的甜酱,又好吃又好看,精美的简直让我舍不得动筷子。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唐僧师兄都吓了一跳,“慢点吃,怎么像饿牢里放出来的?”他边说边拍我的后背,眉眼带笑,这笑容很有些揶揄。
又上了一道“鱼跃龙门”,只见小六子一声不吭地拈了一块鱼,仔仔细细地将鱼刺全部挑掉,一根也不放过,然后夹到了我的碗中,好像这样做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一怔,低头说了声谢谢。
师兄疑惑地望了小六子一眼,没有说话。
酒足饭饱后,我推开了窗户,只见秦淮河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像美人遮面的轻纱,月色旖旎,波光荡漾。入夜的秦淮河永远是那么热闹,河面上飘荡着许多挂着灯笼的画舫。乐声、叫卖声、钟鸣声交织在一起,果真是大千世界,声声入耳。
这时,小二敲了敲门,在门外笑呵呵地问道:“打扰各位客官了,我们酒楼的凝凝姑娘琴艺可谓是秦淮一绝,今天正巧凝凝姑娘得空,若是客官想听曲儿,可有耳福了。”
我是最喜欢热闹的,一听眼睛都发光了,师兄见我想听,便招呼了一声,“凝凝姑娘,快请进吧。”
凝凝面容清秀,穿一身淡雅的素衣,抱一把雕花琵琶,朝我们微微施了一礼,真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我虽不善音律,但在我的印象中,会弹古乐的女人都是很有气质的,凝凝也不例外。
“妾身技拙,今日便弹一曲《春江花月夜》,也算是以乐会友了。”
她眼眸微垂,轻拨琵琶,乐音如汩汩的清泉一般悦耳,仿佛能荡涤人心灵深处的尘埃。我只是觉得好听,眼角却瞟见蝉羽听得格外认真,手指竟不由自主地在桌子上打起了拍子。
不觉间一曲已毕,我们听得如痴如醉。我问蝉羽:“蝉羽,你也会弹琵琶吗?”
蝉羽脸上还是灰糊糊的,只留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她点了点头,“微时……学过一些。”
“那你也想来弹一曲过瘾吗?”
我本是客气话,以为以她害羞的性格一定会推辞,没想到她却爽快地答应了,“那蝉羽就献丑了,还请袅袅姑娘不要笑话。”
这是我听到蝉羽的第一句连续的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