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突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我怒吼道,“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杀了元儿,一定是你!”
爹爹拗不过三姨娘,只好派人搜我的屋子,看吧,爹爹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原则的人,要是真发现是我杀的,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他们从我的屋子里搜出了几包泻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娘亲柔弱地站在我的身后,突然说:“也许是三夫人自己让元儿吃坏了东西也不一定呢?老爷,您不能厚此薄彼。”
爹爹叹了口气,默许了家丁们继续搜查的行为。令人意外的是,从三姨娘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包鹤顶红,一查正是将元儿致死的毒~药。
我永远也忘不了三姨娘当时的神情,好像整个人被掏空一样,她全身都在颤抖,突然仰天大笑,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原来是我……是我杀死了元儿,是我呀!哈哈哈哈……”
三姨娘彻底疯了,闲暇的时候,她总是抱着一个布娃娃,元儿、元儿的叫着,谁劝都没有用,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惊吓的大叫,连爹爹都不例外。
这些天我总是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自己掉到一个深渊里,四周黑黢黢的,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哭喊都没用。有时候梦到元儿满脸是血,伸出利爪,吐着长舌头向我索命,我觉得自己的吐槽能量正迅速流失,简直要崩溃了,真的。
以前我从不怕鬼,现在连睡觉都要春榕陪着,还必须点着灯才能睡着。就算这样,脑海里还是时常浮现元儿死时的样子。很多时候,我坐在湖边,一发呆就是一上午,武六七做了很多木偶逗我玩,我也不去理他,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
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三姨娘能好起来,哪怕生龙活虎地和我吵架、打架。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凶手。
有天我拿起一块石头,滑破了自己的指尖,看着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也许我真是个怪物,连凡人最起码的疼痛都感觉不到。有时候,我真想好好的痛一场,如果这能减轻我罪孽的话。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要是哪天流血过多都没有发现,说不定就直接去见马克思了。
昨天,我得知三姨娘掉到井里,淹死了。据丫鬟说,午夜的时候,她的布娃娃不知被谁挂在了井边的树枝上,她拼了命去够那个娃娃,结果脚下一崴,摔到井内,就再也没有出来。
爹爹很伤心,府里因为三姨娘的事陷入了一片低迷。爹爹一共娶了六个老婆,娘亲吃斋念佛,而四姨娘体弱,整天躺在阁楼里,六姨娘因三姨娘的诬陷被赶出了府,其余三个都死了。现在,爹爹总是住在芳雪院内,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上朝的时候才会走出芳雪院。
就在我以为这个家要垮了的时候,娘亲却将房内的菩萨香火全部撤了出去,重新开始打扮,换上紫红色的锦衣华服,盘起了华丽的发髻,一跃成为魏府真正的主人。
渐渐的,我听到越来越多的风言风语,昨天甚至听到丫鬟偷偷议论,“我听说三姨娘就是大夫人害死的。”
有天我准备向娘亲请安的时候,发现春榕也在屋内。
“夫人,小姐还是神色恹恹的,每天吃的也不多,我们要不要把一切都告诉她?”春榕的声音隔着一层窗纸,就像雾里的白花,并不是很清晰。
娘亲吹了吹被凤仙花染得嫣红的指甲,懒懒地说:“不必了,要是这一点黑暗都接受不了,又怎么做我的女儿?那贱人和贱种是死有余辜,怪不得旁人。”
我眼皮一跳,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呆呆地站在窗户边,竟失了神。原来,娘亲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柔弱,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护,那我之前所坚持的一切,又算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我想,这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娘亲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听起来那么遥远,像云端里飘荡的龙涎香。
我早就有预感,那日,我只是要春榕将更强力的泻药下在三姨娘和元儿的粥里,再把同样的泻药放在她的房间,假装是她自己不小心所致,让他们母子拉个三天三夜,吃些苦头。我的想法是,拉肚子那么难受,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冤枉我!
谁会料到,元儿吃了那粥会死。
谁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娘亲似是掩着唇笑了,“那贱人做梦也不会晓得,我能将毒~药混入粥中,然后买通丫鬟藏在她的屋内,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奇怪的是,我明明吩咐的是砒~霜,丫鬟却拿成了鹤顶红,不过幸好,殊途同归。袅袅还是太心软,不过她还小,多得是历练的机会。对吗?我的袅袅?”
我一惊,原来娘亲根本就知道我在门口,全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咬了咬嘴唇,低着头、慢慢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