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难测,胡惟庸确实做出了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多年前的空印案,甚至也涉猎其中,胡惟庸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啊,如果胡惟庸真的是山西一案的幕后主使的话数罪并罚,谁也救不了他。” 朱林沉默良久。 “毛骧,有一件事你要记住,虽然你现在算得上是天子亲军,但行事不能过于狠辣,要圆滑一点,如果要用锦衣卫查案,切不可使用特别严酷的刑罚。” “虽然我自己的手段也够下作,但我毕竟是王爷,有这层身份护着行事,自然是无所顾忌,如果你再制造过多的恐怖,让所有人都怕你的话,百官必定会弹劾于你,而且胡惟庸案胡惟庸死了也就罢了,千万不要牵连太多的人。” “这就不劳烦汉王殿下费心了。” “你一定要知道墙倒众人推,如果做的恶太多,日后皇上厌弃你的话,你连半分的活路都没有,不要认为我的话是危言耸听。” “锦衣卫实在是太过恐怖狠毒,令人心惶惶,日后父皇如果退位,将皇位让给我大哥,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允许锦衣卫存在吗?” 朱林的话不由得令毛骧心中一阵后怕。 “你毕竟是我提拔上来的,日后你成为平平息百官愤怒的牺牲品,我也会有所惋惜的,毕竟你的能力不止于此啊。” 毛骧自然了解朱林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危言耸听,也不会无的放矢。如今能停下来跟他说这些,显然有保他的意思。这些年,在官场上的混迹,毛骧早就知道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也知道这样的好意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 “下官愚钝,还请汉王殿下明示。” “我问你,锦衣卫指挥使是一个几品官。” “正三品。” “这样的官职不大不小,能有三品官的大名,有几百人在这应天府之中一板砖下去,说不定能砸倒不少的三品官员。” “但是你这个三品官的含金量是很高的,因为你直接对皇帝负责,这也就是即使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官,二品官,甚至兼任三公和三孤的勋贵都对你们忌惮不已。”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只要是个人,他总会有短板和软肋,能混到今天,身居高位的手上难免会有几条人命,或者做过一些不干净的事情,而你们的行为便是打探这种隐私,拿捏各个官员的痛处,他们对你们一般是恭敬有礼,但多半来自于惧怕不是尊敬。” “下官明白,但这是职责所在呀。”毛骧也不想与人为敌,但是没有办法。 “人们总是对害怕的东西抱有敌意,越是惧怕,越是想要毁掉,因此弹劾你的人不比我少。”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恩宠又能有几时呢?如果皇帝不再需要你,或者觉得你不够忠诚,或者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太多,威胁到皇室的颜面和朝廷的体统,你觉得你还活的下去吗?” “所有的官员都是依靠皇上而活的,但是官员对于皇上的意义却不同,有的官员那是粮食,皇上不能舍弃,但有的官员那是颜,只是一个调料,有的更好,没有变罢了。” “所以我只是盐。”毛骧的语气有些低落。 “说白了一个官员,想要从一个不入流的检校做到三品,那没有几辈子的努力,恐怕是做不到的,哪怕你当了一个状元出来,也不过是六品的翰林院编修,如果没有人提携,一辈子都不可能熬出头,就算有人帮忙,也需要须发皆白才能位极人臣。” “你从一个不入流的官员做到三品,只用了一年,代价便是你只能干脏活,这是锦衣卫的荣耀,也是锦衣卫的悲哀,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皇帝利用的。” “在皇帝的身边,几乎以百官为敌,你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不要把官员逼迫的太狠,这次皇上决定严办胡惟庸,胡惟庸注定跑不了。” “胡惟庸做事谨慎,一时间很难发现他的错处,而且胡惟庸的党羽遍布朝廷,所谓是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为了急于求成,皇上决定让百官风闻奏事。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到时候必然就真假难辨。” “有的人真的是在揭发罪行,但有的人却以胡惟庸同党的关系攻击自己的政敌,利用皇上的名头以及锦衣卫这把尖刀给自己办事,公器私用污蔑栽赃,到时候秋后算账,皇上绝对无错,办事的人要背锅。” “锦衣卫必然要受皇上的委托,四处盘查,但是你们的手段,哪怕是铁打的人,你们都能给他揉扁搓圆了。” “汉王殿下说笑了。” “这样会产生很多的冤假错案,只要有那么一桩一件被人翻出来,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便逃脱不了罪责。” “汉王殿下的意思是?” “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有的时候就网开一面,给人一条活路,也是给己留下一条活路。” “明白,属下明白了…” “我知道你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多余的话我也不方便多说,你自行掌控,如果让皇上知道你我交往的过密,反而对你不好。” “多谢汉王殿下提点。” 朱林在完胡惟庸之后,便选择离开,同时前往奉天殿汇报自己调查的结果。 “唉!” “殿下为何叹息,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皇上也没有怪罪您,为何表现的如此沮丧呢?”小姚问。 “这一次,三法司直接跳过皇上,直接启用锦衣卫调查一件大案,锦衣卫的办事效率高,但是手段过于狠辣,动不动就严刑逼供,而且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之间多为袒护,南镇抚司是很难有监督的职权。” “最重要的是没有督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监管和审查,权力一旦失去了监管,马上就会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失控,十分的危险。” “但愿毛骧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把历史中胡惟庸爱以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如果这件事情的剧烈程度能够极大的降低,那便好了。 朱林的意思很明白,希望毛骧可以网开一面,可抓可不抓的,不要抓,可以被定义为胡党也可以放过的,那就放过,可杀可不杀的就不要杀。 锦衣卫的业绩和他们破案有关的,有的时候调查出来的案子越多越大,他们得到的奖励便会越多,但是每一个案子的出现必然有人要家破人亡,这样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功绩是不会被人所允许的。 这样血腥残酷的手段,一旦等到锦衣卫废除,那么锦衣卫的首领就难逃一死了,所以朱林的建议是希望毛骧不要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功绩,大肆的牵连和冤枉好人。 如果毛骧并没有听进去朱林的话,日后朱元璋废除锦衣卫的时候,朱林自然不会选择保毛骧,如果毛骧避免了胡惟庸案件大流血事件的发生,那么,毛骧日后落魄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拉一把。 洪武四大案中,胡惟庸案之牵连最大的一直从洪武的十三年持续了很久,将近十年,有大大小小三万多官员被牵连,这些官员被诛杀之后,经过后面的考证和调查,一大半全都是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就在朱林千思万绪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奉天殿的殿前。 “通报一声,我要见皇上。” 在外面等候的太监一看是汉王殿下,当即不敢有半分的拖延,马上进去禀报,片刻就得到了回复,皇上让朱林进去汇报结果。 “老五,有调查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和锦衣卫汇报的没有多少偏差,周宣暗中使坏,康元贿赂官员和王辅残害百姓,至于薛岳是派兵是王辅假借胡惟庸的名义,胡惟庸确实收受过贿赂。” “至于胡惟庸,我没有审,因为这个不在我的权限之内。” “胡惟庸的事情你可以不管,我已经派别人去管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没有想到,这胡惟庸办事居然如此的滴水不漏,明明有很多线索怀疑胡伟勇,但之后均查无实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让百官之间风闻奏事,就不信这胡惟庸还能做到密不透风。”朱元璋得意的说。 “如果调查之后依旧是没有结果或者结果,不如您意呢?” “不过胡为庸这样还能顶得住,那就证明他确实是一个能人,我就放他一马。” 风闻奏事为什么令人不寒而栗,因为自古以来谁质疑谁举证,你只能证明别人有罪,而不能说你举报别人有罪,让别人出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风闻奏事就是否定了谁质疑谁举证这个最关键的环节,也就是说让一个无罪之人被指责有罪之后,率先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这样会有一个现象,如果你有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就算万幸,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那么就假定你有罪。然后锦衣卫便以你有罪为理由对你进行审问。 好了,这下你就完了,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颠倒黑白那是家常便饭,地方酷刑下来,你都能承认是你自己烧了圆明园。 所以这就是自证陷阱,不少人倒在了这里。 但是皇上下旨,那总不能不办吧? 为了避免大量的冤假错案发生,只有从两头解决问题,一头是建议朱元璋停止风闻奏事这种行为,或是发生这种事情,让下面的人坚强调查。 另一种就是告知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让他给他手下的人敲打一番,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说话是一门艺术,想让朱元璋对百官仁慈,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朱元璋要用一生去治愈他不幸的童年,他童年的不幸,那就是官员的迫害,所以朱元璋不相信那些普通的官员是刻在骨子里的。 两种官员朱元璋还是比较相信的,一种官员便是和他打天下的兄弟,一种便是朱琳这样的儿子和亲戚。 其实朱元璋前期是对老兄弟不错的,杀李善长是洪武二十三年,大肆屠戮功臣是在洪武二十六年,那是因为太子没了。 而朱元璋一共杀的也不多,功臣的五分之一被他杀了,剩下的大部分人还是善终了,比起刘邦杀功臣,朱元璋还是收敛了不少。 想要劝朱元璋,那就要从另一个方面入手,朱元璋的心病,内斗和党争。 “父皇,您的办法虽然很好,但是免不了被人当枪使。”朱林说。 “当枪使,什么意思?” “风闻奏事说白了就是没有证据都可以随便举报,这样便会出现大量污蔑的情形,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随便的举报自己的政敌,借您的手杀死无辜的人,这分明就是欺骗于您,欺瞒于您啊,欺君之罪。” “还有的官员为了自保便胡乱的甩锅攀咬,到时候情况便会不可控制,动乱便会如同浪涛一样,层层叠叠翻涌起万丈狂澜的。免不了朝局动荡,百姓受苦。大哥又要操劳了。” “大量的官员会借助您的名义进行党争和清除异己,虽然可以解决虎党,但是也会使得其他的官员浑水摸鱼,危害朝廷啊。” “我们不能按下葫芦起了瓢啊,解决了一伙狼,又培育出老虎呀。” 如果朱林为官员求情,只会让朱元璋反感,但是一说百官会利用他欺瞒他,涉及到了朱元璋的面子,朱元璋马上就重视起来,因为朱林说的很对,在朱元璋的眼中,官员就是如此的狡猾的。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样,只想着快速将胡惟庸连根拔起。那你说说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可以风闻奏事,但要仔细审问,找一些三法司里面信得过的人,共同参与审问,对审问的过程进行监管,可以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同时,可以加快审问的进度,必定四个机构办事总要比一个锦衣卫办事快一点。” “再者就是派出二哥监管,避免勾结包庇您看可以吗?” “呃,你说的有道理,就按照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