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叫平台村,古时候叫做沙丘,先有历史上著名的纣王帝辛在此建立了酒池肉林后败坏国运,再有胡服骑射赵武灵王被困饿死沙丘宫,最后华夏祖龙始皇帝病死沙丘导致秦二世而亡,自此上千年再无皇帝君主来过我们这里,好像我们这里带着一股亡国气运,我们这里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的穷了上千年。
我童年最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76年的夏天,那年我6岁,大强哥9岁,妹妹小歌3岁,在那个早晨,树上的知了早早的就叫的山响,我们三个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父亲在地里翻着地瓜秧,母亲干了一会就回来给全家做饭了,锅里煮的米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母亲炒了个西红柿茄子,地里种的大多是西红柿、茄子和豆角,日常吃的菜也大多是这些。这个时候,我们这里的生产队集体食堂刚刚取消,要是换做以前看到谁家里有炊烟冒起,铁定又是一番麻烦。
我在床上一个懒腰还没伸完,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支书沙哑的声音。
“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们,昨天咱们省地震都感觉到了吗,唐山受灾最严重,解放军同志已经到灾区了,接到上级指示,现在我们得组织一个救援队,家里有老爷们的踊跃来村里报名,中午之前就出发!”
不出意外,父亲报了名,父亲陈根壮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所谓医者仁心,十里八村的小孩子救活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就是碰到了小猫小狗受伤,顶着挨咬也要给处理伤口。父亲报名,母亲没有发表意见,那个年代的农村妇女就是嫁鸡随鸡,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听父亲的,父亲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毫无主见。有时父亲办错事,母亲抱怨几句,父亲一家之主的权威遭到了冒犯,也会对着母亲骂几句,母亲呢,也还是脸上讪笑着默不作声。好了,不说这个农村妇女的家庭地位问题了,这次父亲出发救援,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包了个包袱,里面装了十个煮鸡蛋,十个窝头和两个白面馒头,由于是夏天衣物就带了两双懒汉布鞋和两套背心裤子。
父亲出发走出家门时,母亲一如既往的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浮土,由于家里的房子是土坯房,地面也是土地面经过无数次踩踏踩得实实的,坑坑洼洼的。大哥帮母亲给院子里的枣树浇水,我则调皮的用手薅着土坯墙里的麦秸对着爸爸说“爸爸,你这次出远门能不能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我想吃香蕉!”
“我给你带个臭脚回来!在家不听话看我回来揍你不,你再薅墙上的麦秸给我薅掉土块了看我回来鞋底子招呼你不!”
母亲则看着父亲走出院子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路上慢点”就又是低头干着手里的活,好像是父亲平时出门一样,父亲也像平时出门一样,也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大步的走了出去,用后脑勺说了句“过不了两天就回来澜”......身后,我还是嘟着嘴继续薅着麦秸,哥哥继续浇着树,妹妹在床上吃着手指头,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也许这一辈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父亲没有过多的话语,有的只是奔好日子的实际行动,仿佛把所有的礼貌和温柔都留给了那些病人和诊治的动物。我们也一样,从出生开始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父母说爱这个字,我们三个孩子也从来没有说过爱这个字,每当我想说爸爸我爱你,妈妈我爱你的时候,好像真的是羞于出口。这,也许,是我们一辈子的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