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时,她看过一则拐卖女孩被解救后自杀的社会新闻。 她自杀,并不是因为被拐的经历太痛苦,而是因为原生家庭成员的责备与嫌弃。 对于遇难归来的女孩,她的家人没有包容和疼惜。 有的怪她自己不小心,导致自己被拐,活该。 有的觉得她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令家族蒙羞了。 …… 最后,她扛过了拐子的毒打辱骂,扛过了在地窖几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却没有扛过来自家人的言语暴击。 眼前的这一切,同她之前看过的新闻差不多,她觉得很可笑,又很可悲。 那些被拐后获救的女孩,即便获救了,也并不代表她们就从此摆脱了被拐的噩梦。 她们要面临诸多的困境,比如曾经遭受过的身心伤害给她们造成的不良影响、因长期与外界隔离导致的教育和社会融入困难、因被拐经历而遭受社会的偏见和歧视等等。 还有一个,她最最无法理解的,便是这个家庭接纳的问题。 明明她们已经如此脆弱了,但是,有些原生家庭成员还要进行二次伤害。 这哪里是家人,这分明是仇人呀! 想想,在女性地位已经得到大幅度提升的现代,仍然有这种“将错就错”的论调,可想而知,在古代人的心目中,会是多么理所应当的呀!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生气!? 曾经听过一句话,有时候,家人也可以是最大的加害者。 对上这个场景,此话确实不假。 在她看来,罗芙能够韬光养晦十几年,筹谋离开赵家村,可见她是个心性坚毅之人。 同时,她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成为此次破案的关键人物了。 只是,再坚强聪明的人,也有软肋。 她的软肋,想必就是她的家人了。 她可能想不到,自己为了回家,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结果,却换来一个有家归不得。 想到这里,郑晴琅的胸腔内充满了郁气。 她快步走到床榻前,冲着罗芙大声道,“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你自己,还有许许多多愿意帮助你的人,这些人虽不是你血缘上的亲人,却也可以是你的亲人,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 她的突然闯入,还有这没头没尾的话,使得屋内所有人都一脸惊愕。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人问道,“你是谁?” 郑晴琅吐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郑三娘,是三娘豆酱的东家……” 她细细得介绍了自己一遍,着重讲了自己的产业。 若是平常时,她是不会如此介绍自己的,但此刻,为了让这些人相信自己,重拾希望,她不得不详尽得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同时,在介绍的最后,她也表明了来意。 “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了解你们有什么手艺,或者说愿意去哪里做工,好安排你们过去。” 她的一番话,使得在场的妇人都忍不住目露欣喜。 其中一位妇人道,“太好了,韩知县不愧是咱们的父母官,连这个都为我们想好了。” 其余人也都出言附和,有称赞韩知县,也有提前感谢郑晴琅。 唯有床上躺着的罗芙,依旧不为所动。 她寻短见,并不是害怕以后难以生存,只是觉得生活糟透了,一点留恋的价值都没有了。 郑晴琅见状,晓得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随即朝着站在门口的昭昭招手。 “昭昭,进来见过各位姐姐婶子,你们都是在赵家村呆过许久的,应该都认识吧。” 众妇人朝着她招手的方向望去,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 “哟,这不是赵大呆家的小媳妇小锁么?换了身新衣裳我都认不出来了。” “是呀,我之前还在想,怎么那么多人,就不见小锁你呢,你好像也是大呆她娘花钱买的吧,当时大呆他娘还炫耀来着,只花了一百文就得了个儿媳妇哩……” 大家七嘴八舌得同昭昭说话,昭昭也顺势讲起了自己认亲的经过。 她把自己如何被赵母逼着回去圆房,郑晴琅如何凑巧发现并解救她,后面又是如何认出她就是同村人的孙女,以及隔日的绑架事件都讲述了一遍。 包括罗芙在内的众妇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她们也是才刚知道,原来赵家村这一遭官司,源头竟然是小锁,哦,不现在应该喊昭昭了。 听完全部后,立刻就有妇人感慨道。 “要不怎么说小,额,昭昭她是个福星呢。赵家村那么多户人家,碰巧就卖到了大呆家。那什么女子私塾那么多个学生,各家都有各自的困难,你师长又偏生出面帮了你,让你能够认祖归宗。” “是呀,大呆虽然是个傻的,但性情温顺,大呆他娘是我见过的,赵家村里头最心软的人了,每回撞见我那个恶婆婆打骂我,都会开口为我说好话。昭昭落在他们家,确实算有福气的了,至少不像我们,要吃那么多苦头,活得比牲畜还不如。” 另一个妇人的话,瞬间打开了她们的话匣子,开始一个两个大倒苦水,讲述自己在赵家村的遭遇。 罗芙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脸色已经不再是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同那些妇人一样的愤慨。 郑晴琅见情绪调动得差不多了,便冲着这些妇人说道,“好了,如今苦尽甘来了,只要你们努力,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完,便嘱咐昭昭,令她带着这些妇人去隔壁房间先登记一些基本信息。 众人鱼贯而出,屋内只剩下罗芙和郑晴琅两人了。 郑晴琅坐在床沿,没有先开口,任由寂静在屋内蔓延。 罗芙不太习惯这样子的气氛,只得先开口,“说来,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赵家村那个地方了。” 郑晴琅摇摇头,噙着柔和的笑道,“不,你应该感谢你,感谢你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这才有你脱离苦海的一天。” 罗芙轻嗤一声,略带讥讽得说道,“脱离苦海么?哪里是脱离,不过是从一个苦海跳到另一个苦海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