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薛子仁、薛子俊兄弟俩带着高家人回来了。 来的是高艳红的爹娘和大哥大嫂。 他们一进屋,并不急着去看高艳红,反而对着郑晴琅大献殷勤。 一会儿夸郑晴琅他们心地好,路上捡着孕妇也不怕忌讳,就带回家生产了。 一会儿又说两家有缘分,等孩子生下来后,一定要认郑晴琅为干娘。 说完见郑晴琅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嫌辈分低了,忙又改口,说认干奶奶也成。 郑晴琅实在懒得给这些人好脸色,脱口便道,“你们的女儿和妹妹还在里头受苦呢,想要攀关系,是不是得晚些时候呀?” 一句话,让还算要脸面的四个人都闭上了嘴巴。 高母缓过了尴尬劲,像是要为自己的冷漠找借口一样,解释道。 “老夫人,说出来是怕你笑话。我这死妮子,从小就脾气不好,后来和离归家了,脾气就更差了,有一回,同家里人口角了几句,就跑得不见人了。我们找了许久,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权当白养了这个女儿了。没想到才一年多不见,就嫁了人要当娘了……” 郑晴琅听着对方颠倒黑白,心中冷笑连连。 高艳红之前有说到,她是被娘家人赶出门,无处可归,才不得不去的亲戚家。 当时她在自己的心理压迫下,已经打算和盘托出一切了,根本就不需要在这一点美化自己。 两相比较下,她更愿意相信高艳红的说词,而不是高母的。 试想,若不是娘家不容,高艳红一个和离女子,何苦要去关系比较远的亲戚家中居住,以至于遭遇后面的不幸。 即便是要再嫁,也可以从娘家再嫁出去,根本没必要去亲戚家待嫁。 还有,如果真的是高艳红主动离家出走的,她就在远房亲戚家中,若真有心要找,怎么可能找不到? 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像高母说的那样,他们被女儿气坏了,索性不管女儿了,而是因为高艳红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被他们当垃圾扔掉罢了。 想到这些,郑晴琅的神情愈发冷漠了。 她语气不耐烦得说道,“你们高家的家务事,我懒得管。等生完孩子,那些费用记得算还给我就行。” 高母一脸迷茫,“什么费用?” 郑晴琅举着手指一一数道,“第一嘛,请稳婆的银钱;第二,你女儿在我家生娃,弄脏了一床新被褥,你们总得赔吧;第三,我家里人跑上跑下服侍你女儿,还有我两个孙子跑车带你们过来的辛苦钱……” “等等等等……”一旁的高大嫂听不下去了,连忙喊停。 见郑晴琅停住话头,她连忙说道,“薛老夫人,您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方人,每年舍米舍面救济贫困,花了不知道多少银钱,怎么好意思跟我们算这些银子呢,没得传出去被人说小气呢。” “哎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我捐米捐面,救济的是贫困,你们高家,不算贫困吧。” 高大嫂讪笑了下,接着说道,“虽不算贫困,但也没薛家富贵不是。薛家如今拔一根汗毛,比我家腰还粗哩……” 话音未落,郑晴琅再次快速反驳。 “你这话又不不对了,你家没我家富裕,就该我家承受这些损失了,这里头可不是我女儿,生的也不是我薛家的孩子哩。” 一旁的高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生的也不是我高家的孩子。” 郑晴琅一听,再次为高艳红感到悲凉了,这都是一对什么父母? 她连一句话都不愿同这些人多说了,丢下一句,“不还就见官吧”,然后,头也不回得走了。 高家四个人都不敢上前拦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一安静下来,屋内孕妇的惨叫声显得格外明显,但屋外的高母和高大嫂,一点进去探视的欲望都没有。 “是谁说可以借此跟薛家搭上关系的,早知道是这种赔本买卖,就不来了。”高母不爽道。 高父骄傲的男性自尊被刺痛了一下,他就是妻子说的那个“谁”。 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表示自己的提议并没有错,他再次开动平常不怎么用的脑子,开口分析。 “什么赔本买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的是旁姓人的娃,要出钱也是她男人出钱。等死妮子生完娃,问问她夫家在哪里,让他男人来付这个钱。还有,那男人娶了咱高家的女儿,怎么好意思一文彩礼都不出,回头让他也顺便补回来。” 高母听到这个,刚刚黯淡的眼光又亮了起来,忙插话道,“彩礼的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用置办了,都折算成银两吧。” 高父点点头,“这是自然的,银两的话,两家都便宜。” 两人正讨论得心头火热,一旁的高大哥忍不住泼凉水了。 “补彩礼什么的,不能吧,人孩子都要生了,谁还管你彩不彩礼的。万一人家被逼得急了,妹妹和孩子都不要了,咱们哪来的粮食养这一大一小。” “这……”高父高母被儿子说的这个可能难住了。 倒是高大嫂,给出了个“看人下菜碟”的主意。 她说,“依我看,等看到那男人如何,咱们再定如何行事比较好。比如说,那男人是个疼妻子孩子的,家境又不错,那咱们尽可以多要些彩礼。若是那男子是个混不吝的,要钱不要媳妇,那咱们就先哄着,认下这门亲戚后,再让小姑子一点点贴补娘家。” “那人要是实在没钱呢?”高母问道。 高大嫂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就没法子了,好歹让他还了他媳妇生娃欠下薛家的钱,咱们一个子儿落不着,白跑一趟就是了。” 其余三人听罢,纷纷点头应承,异口同声说了些“只能这样”的话。 这四个人说话时,虽然有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清清楚楚落入了站在隔壁屋门后的周青梅耳中。 她气得双手发颤,真想跑出去给这四个恶心人几个耳刮子。 他们的亲人还在里头受痛生娃,他们不关心就算了,还算计着如何从中谋利。 这样的人性,即便是同样出自不幸原生家庭的她,也忍不住觉得胆寒。 她忍不住将自己代入了高艳红的处境,问自己,若是她,身处这样的家庭,可能逃脱眼下悲惨的命运? 不,不能,以她从前懦弱的性子,她说不定过得比高艳红还糟糕。 这一刻,她忘记了高艳红算计自家的事情,对她只剩下浓浓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