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村民们的热情,整个车队不得不放缓速度,跟老牛拉破车一般,走得慢吞吞的。 但车队的所有人都没有觉得不耐烦,甚至活泼的薛晓夏,已经从车厢内挪到了外头车板上,同追着车走的同村小孩大声说笑着。 她们阔别家乡已久,闻着空气中熟悉的乡土气息,听着村民口口中熟悉的乡音,跟肖承业一样,也觉得心安。 只是,她们耐烦,马宝珠可不耐烦。 她听到村民报信,婆婆他们回来了,忙扔下手里正忙的活计,嘱咐家里的婆子丫鬟收拾房间,晾晒衣被。 然后,带着小儿子薛子良候在竹屋大门口,直着脖子张望。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却一直等不到人来,心里急得不行,干脆关上了门,和儿子一同迎上来。 两人刚走了十几丈,拐过弯,就瞧见不远处的车队。 距离车队还有十几米的地方,马宝珠就难掩激动得扬声大喊。 “娘,大侄女,二侄女,你们总算回来了!” 车板上的薛晓夏见到家里人,第一时间冲那头回应,“二婶,是我们,我们回来啦!还给你和子良带了不少东西哩!” 话音刚落,只见薛子良像小炮仗一样飞奔过来,越过她娘,举着手,嚷嚷着,“奶奶,让我上去,我要坐大车……” 眼见小孙子不管不顾得冲上来了,郑晴琅忙叮嘱车速放慢,又急着劝道,“子良,你小心些,别滚到车轮底下了!” 唐毅赶着车,见薛子良已经到了跟前,干脆松开一只手,将他捞到车板上坐定,惹得他连连拍掌叫好。 马宝珠见状,松了一口气,趁着车速慢了下来,也顺势跳到了车板上坐下。 她都等不及到家,就扭着身子,对婆婆一通控诉。 “娘,你们总算舍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满山都打算出发去寻人了。你们也真是的,这一去就大半年,也不晓得家里人会担心。” 郑晴琅笑眯眯得答道,“我这不是有给家里送信吗?还有几个护卫和婆子跟着,你们担心什么?” “哎哟喂,这一个月才来一封信,上一封信还在贵州,下一封信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大家都拿不准你们逛到哪儿去了,连回信都没办法回,可不就担心嘛。” 马宝珠语速飞快得说完上面那句,又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 “娘呀,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但你一个老人家,带着两个年轻女子出门,身边即便有护卫跟婆子,也不是特别安全的。说句难听的,万一遇上什么事了,我们连你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想帮都帮不上忙。一想到这个,我和满山都睡不着觉。你瞧瞧我这眼下,乌青的,可不是为着你和晓春晓夏嘛……” 郑晴琅望着对方展示给自己看的黑眼圈,后知后觉得感到心虚起来。 她原本同家里人说的,是搞完贵州的加盟店就回来的,最多不过三个月的工夫。 不想出了门,心思野了,干脆就先斩后奏,带着两个孙女游玩起来了。 这一游玩,就是比预计多了三个来月,要不是遇上肖家父女俩,说不定她们还会继续逛下去呢。 眼下,她才意识到,这个时代不像她所熟知的现代,可以随随便便就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现代有各种便捷的通讯方式,可以随时随地联系到人,不像现在,一封平安信寄出去,距离稍远,就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现代的治安也远超过这个时代,国内旅游的安全系数特别高,不像这里,走着走着就有可能从斜刺里窜出几个劫道的泼皮无赖。 现代还有各种电子地图工具,不怕万一迷路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总而言之,她这临时起意的旅行虽然很爽,细思起来,却也十分草率。 想毕,她认真应道,“以后再出门那么久,我就带多些人,包括你和满山,免得你们在家里担心。” 这话出口,马宝珠才心满意足。 另一边,薛满山还不知道他娘已经回来,正站在试验田边,拿着一个自己制作的小本子,详细得记录着什么。 不过,他一边写着,一边也小声嘟囔着,“娘也真是的,这一逛就大半年不着家,年初还说要看旱种四号的秋收情况呢,再迟就赶不上呢……” 正碎碎念着,突然听到一位匆匆赶来的村民喊道,“满山,你娘回来了,还不快家去?” 薛满山一惊,手中的炭笔在本子上划下一道长线。 若搁平常,他指定懊恼不已,但眼下,他却满不在乎得合上本子,随手往怀中一塞。 他扭头望向过来报信的村民,带着惊喜的语气问道,“真的么?我娘真回来了?” 那村民笑嘻嘻得回道,“这还能诓你不成?你娘那排场可大了,七八辆骡车,满满当当的东西,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作坊的车队哩……” 不等村民说完,薛满山已经越过他跑远了,嘴里念叨着,“老娘可算舍得回来了,赶紧去见见,免得她又跑了……” 那村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同情道,“薛家这个老太太不得了,见天往外跑,也不晓得家里的儿孙会担心。” 飞跑回家的薛满山,匆匆同在门口瞧热闹的村民打过招呼,然后上了楼,无视摆了一地的箱子,目光搜寻一番,总算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娘亲。 见到她气色和精神头都不错,比半年前从家里出发时还圆润,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娘!”他饱含孺慕之情得喊了一声。 郑晴琅正被众人围着说话,却不可忽视得注意到这深情的一声。 她反射性得应了一句“诶”,朝着声源望去,瞧见了儿子,连忙笑着招呼道,“回来了正好,正拆到给你买的礼物呢。” 薛满山不在乎什么礼物,他走近娘亲的身边,带着少有的坚持说道,“娘,往后你再要出门这么久,可得带上我,不然,我不放心。” 郑晴琅一听,这是夫妻两个轮番上阵呀,忙点头应下。 “行行行,娘知道了,你媳妇跟我说过了,以后娘再要出远门,一家子都带上,总行了吧。” 说完,怕儿子还要继续念叨,连忙将他领到肖家父女跟前。 “这是给儿子请的特别厉害的先生,姓肖。这是肖先生的闺女。他们两个以后会在咱们家里住下了。” 接着,她又反过来对着肖家父女俩介绍,“这是老身的二儿子,薛满山,是子俊和子善的爹。” 薛满山这才意识到有客人在,收起了满腔的话,冲着他们颔首。 “肖先生,肖姑娘,来了就当在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或者跟我婆娘说,不用拘谨。” 肖家父女俩回了礼,肖承业应道,“往后少不得叨扰的地方,肖某先在此谢过了。” 薛满山见对方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文绉绉的味道,骨子里对于文人的敬畏,让他不自觉得放柔了说话的语调,连动作也小心起来。 双方对坐着寒暄,一问一答,场面虽不热络,却很平和。 郑晴琅见状,心下一松,很好,就让肖先生帮自己应付二儿子吧,她的耳朵太累了,不想再听“和尚念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