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郑晴琅带着薛子仁一同去了镇上,来到了邱掌柜的酒楼“知味斋”。 本就是谈好的合作,签订契书不过是走个过程,一切很顺利。 而且,因为郑晴琅又带了自家做的老豆腐和油豆皮给邱掌柜看样,最终签订下来的契书,不仅包括每日五十斤香干的供货,还包括三十斤老豆腐以及五斤油豆皮的供货。 油豆皮的供货量极少,不是邱掌柜看不上,而是产能跟不上。 制作豆皮的时候,特别讲究温度的掌控,目前也只有郑晴琅自己能做出来,一天能整出五斤,就算她的极限了。 等契书在官府过了档,郑晴琅婉拒了邱掌柜的饭约,开始采购家中欠缺的物料。 有些物料可以从物产丰富的大山里采集,有些却不能够,比如盐、酱油,还有昨天一顿饺子和炸虾饼就见底的白面。 买的东西虽然不少,薛子仁却都装进了自己的背篓,不让郑晴琅劳累半点。 郑晴琅对孙儿的孝顺很满意,却不忍心看他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扛那么多东西,半哄半威胁让他分自己点东西。 巧的是,两人刚出城门,便撞见了出发回昆明的岳轻娥的车队。 “郑婆婆,郑婆婆……” 郑晴琅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等岳轻娥的马车逼近自己时,抬头认真一瞧,里头的少女正掀开车帘朝自己招手。 “小娥,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走了呢,怎么这会子才出发?” 古代交通不便,远行的话一般选择凌晨出发,以免错过当晚夜宿的客栈或驿站。这会子都过了午时了,才刚出城门,有些不符合常理。 郑晴琅难免想到昨日太华寺之事,心下有几分紧张。 “外祖母离别伤感,我不忍心,又留了一会儿陪她老人家。不妨事,最近的驿站三个时辰不到,不会夜宿荒野。”岳轻娥解释道。 “那还好,既如此,还是赶紧出发吧,莫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老身的?” 岳轻娥下了马车,见过郑晴琅身边的薛子仁后,便拉着郑晴琅的手,稍稍远离了人群,附在她耳边说话。 “郑婆婆不必忧心,那事捂得严实,必牵连不到您这边。” 郑晴琅心下一松,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了。 接着,岳轻娥又从怀里抽出一张帖子,叮嘱道,“回头家里若是出了烦难之事,婆婆您便带着这帖子去找这里的知县大人。李知县和我爹爹是同乡,私下也有点交情,见着帖子会斟酌着帮忙的。” 郑晴琅忙伸手接过,倒不是她打算拿这帖子干什么,而是这帖子相当于薛家在宜良县的护身符,她总算不用操心昨天后怕的种种了。 “小娥,不瞒你说,婆婆我昨日在你面前多少有些强撑,事后难免害怕。这帖子,自然是不希望有用上的一天,但是有它,我也可以安心些。” 两人又说了几句,那边车队来人催了,岳轻娥有些不舍得低下头,“郑婆婆,我回头可以给你写信吗?” 她年少失了母亲,带自己的奶嬷嬷也因病早逝,身边没什么贴心的女性长辈,难得遇见郑婆婆这个合眼缘的,还是被她如同再生父母般救了一命,因此,虽然两人只见过两回,心底便起了几分孺慕之情。 “自然是可以的,回头郑婆婆还给你寄点土特产,你可别嫌弃呀。” 郑晴琅对上那双渴望的眼睛,应允了下来,说了自家的地址。 目送马车走远后,她在心里忍不住嘀咕开了,识字大业,得加快进程了,不然岳轻娥的信到了,她还是睁眼瞎,难道得求人念信不成。 “奶奶,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姐姐的?人家坐的可是马车,还好几辆呢!”薛子仁好奇问道。 郑晴琅想了想,答道,“我昨儿个送东西给无为大师的时候,那姑娘正好在,试了一个腐皮卷,觉着不错,便求我教她做几道斋菜。刚刚拉着我说,她外祖母尝过我教的那几道斋菜了,很是喜欢,所以特意下车感谢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薛子仁一脸恍然大悟,随即撇了撇嘴巴,“那姐姐应该是富贵人家,怎么就口头感谢,还不如给几两银子呢。” 郑晴琅失笑,“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钻钱眼里了?” 薛子仁歪歪头,反问道,“钻钱眼里有什么不好吗?有了钱,就可以买药给奶奶调理身子,也可以买肉买白面包饺子吃,还可以过年添新衣裳。” “钱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路见不平行好事前,难道还得先掂量掂量做这事有没有银钱收入吗?” “哦,那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对方很富贵,稍稍从指缝里露点,就够咱家吃喝许久了。”薛子仁毫不避讳自己的小心思。 郑晴琅虽然提醒自己不要习惯性说教,但是眼见孙子思想有要歪的迹象,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她停下脚步,一脸正色,直视他的双眼,“子仁,人家富贵是人家的事,不能因为咱家贫穷,你就觉得人家理所应当施舍我们钱财,你可懂奶奶的意思。” 薛子仁见她如此认真,仔细琢磨了两人的对话,也意识到他不对的地方,一张脸热得发红,“奶奶,是我想岔了。” 郑晴琅见他真得意识到问题了,又接着补充说明一件事,免得孙儿真以为岳轻娥是个超级吝啬鬼。 “还有,奶奶提醒你,有时候,收益不能光用钱财衡量。比如刚刚,那姑娘就给了我一张帖子,你可知那张帖子有什么用?” 薛子仁配合得摇摇头,他连帖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张帖子可以让咱家见到知县老爷,还能让知县老爷帮咱家忙,相当于咱家在宜良县的免死金牌。这会子你再认真想想,是银钱重要,还是这张帖子重要?” “可是,奶奶,咱家需要知县老爷帮啥忙呀?” “现在不需要,未来呢?万一哪天家里出了大事,连村长都帮不过来的大事,那不就得请知县老爷出马了?” 听到这里,薛子仁茅塞顿开,肯定道,“奶奶,那我知道了,那张帖子更重要。” “孺子可教也!”郑晴琅高兴得摸了摸孙儿的头,心道,不愧是我郑晴琅的孙子,脑袋瓜子就是灵活。 高兴过头了,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文绉绉的话多不匹配自己的文盲身份。 薛子仁虽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毕竟年纪小,没想太多,只在心里嘀咕,奶奶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像李成锐叔叔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