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好好修仙,你去当灭世魔头?

第223章 粟下乘凉

伏灵十七年,六月十一。 狂风骤雨中,韩香骨拎着一柄砍柴刀,重重一脚踹开张朱家的院门。 小院内,男人蹲在正屋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屋内守着小儿子的朱虹听得踹门声,赶忙起身冲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韩香骨举起手臂。 柴刀刀尖直指张朱面门。 透过雨幕,少年森然冷冽之声清晰传入夫妻二人耳中,“是不是你做的?!” 张朱与朱虹俱是一脸愕然之色。 “太平,你说啥呢?什么是不是我做的?” 沉默良久后,韩香骨颓然垂臂,转身出了院门。 不是张朱和朱虹。 那只能是张家大儿子张星了。 因为相信所谓的于吉南华老仙,所以张星相信,奶奶不死,则弟弟会一直昏迷不醒。 直至死去。 ‘张朱狠心不再为张奶奶送饭,想将奶奶活活饿死。’ ‘而我一天上两次山,于张家人而言,无异横生出的枝节。’ 或许是出于泄愤,或许是为了赶自己走,张星便将五亩地的粟米苗全拔掉。 小孩或许不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但做了半辈子农夫的张朱、朱虹肯定知道。 毁坏田地,不论魏国还是其余国家,都是重罪。 最重要的是,付诸了那么多心血,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 雨一直下。 瓦罐坟由于罐口朝天,积了很多雨水。 张家老太太一手撑着土壁,两条腿抖似筛糠。 积水已没过脚踝,寒气湿气潮气侵体,老人两块膝盖骨,疼得仿佛在被锯子来回拉锯一样。 脚步声由远而近,老太太神色一喜,赶忙仰头看向罐口。 一颗脑袋探了进来,并非张朱,也不是韩香骨,而是张星。 “大孙儿,来看奶奶啦。” “咋大雨天来呢,也不撑把伞。” 张星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狼狈老人,眼眶微红道:“奶奶,弟弟要死了,大孙求求您,奶奶,您去死吧!” —— 夏雨不比春雨、秋雨,下一阵就会停。 雨过天晴。 韩香骨坐在张家祖宅院门槛上怔怔出神。 没人知道少年在想些什么。 直至烈阳高悬天心,将湿衣裳晒至干燥,少年依旧如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当大日渐渐西斜,少年轻叹一口气,起身回院,进入灶屋。 日薄西山时。 韩香骨提着食盒上了山。 远远的,少年脸色便微微一变。 老奶奶瓦罐坟,竟被青砖封了口。 “张奶奶,能听到吗?” 严丝合缝的瓦罐坟内,响起老人沙哑声。 “太平,回去吧,以后别再上山了,奶奶要走了。” “太平,等我小孙醒了,拜托你来这儿给奶奶烧点纸,让奶奶能走的安心。” —— 六月十一这天晚上,老太太做了一个梦。 梦中,瓦罐坟没有封口。 那灿烂明媚的阳光通过罐口,疯狂涌进坟内,照在身上暖烘烘。 忽然之间。 老太太只觉脚下一空,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坠。 一直一直下坠,好似要坠入那暗无天日的阴间。 恐惧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老太太淹没。 老人艰难伸手,想要抓住罐口那束越来越远的光。 惊醒后,生存的本能让老太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疯狂刨挖着土。 直挖的指甲生生折断,土壁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深红抓挠痕迹。 老太太突然停了下来,哭声也戛然而止。 莫说绝难逃出这口瓦罐,就算逃出去又如何? 穷山恶水的,自己连走路都费劲,该怎么活? 下山回村,儿媳不得把自己活活打死? 老太太一屁股蹲坐烂泥上。 枯瘦手掌捂着脸庞。 呜呜哭声透过瓦罐坟,于寂静夜空飘出去很远很远。 —— 罐中无日月。 老人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 恍惚间,又是一个梦。 梦中,地里的粟米苗长得比人还高。 老太太坐在苗下乘凉。 身旁儿子儿媳手捧饱满粟穗,笑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是嬉戏打闹的两个孙儿,清脆笑声回荡满田地。 一阵窸窸窣窣声将老人唤醒。 老太太缓缓睁开浑浊眼眸。 却见瓦罐坟罐口的青砖,被一块块取下。 映入眼帘的,是儿子笑容满面的憨厚脸庞。 “娘,你乖孙醒了,哭闹着要见你。” “而且今年粮食大丰收,十年也吃不完。” “娘,朱虹不会再骂你吃闲饭了。” “娘,跟儿子回家吧。” 老人眼里噙满泪水。 那张没有半颗牙齿的嘴,笑得合不拢。 那张仿佛开裂土地般的脸庞,那条条深深沟壑,被春雨般的喜悦泪水灌满了。 —— 伏灵十七年,六月十七。 张家小儿子死了。 没有哪怕一位村民觉得那条毒蛇是罪魁祸首。 反而觉着是张朱没听于吉老神仙言,觉着是张家老太太死太迟了。 六月十八。 韩香骨早早起床,将张家祖宅里里外外的杂草全拔干净。 随即搬来梯子,开始修缮屋顶。 藏于袖中的蛟鳞突然滚烫发热。 一道散发霜雪清辉的人影自鳞片内飘出,悬于少年身前。 看着专心致志,将瓦片缝隙处长出的杂草,一根根连根拔起的少年, 朱九阴询问道:“那五亩地是你的吗?” 韩香骨摇摇头,“是官府的,确切说是湘绣县县令的。” “庄稼被毁,税赋照收。” 朱九阴:“小旋风有钱。” 韩香骨笑了笑,“师父,现在的我,是百姓。” “百姓可没有陆地神仙境的师父,更没有一品倒海境的护道人。” “师父,我想将‘做众生’这一步走完。” 朱九阴点点头,“好。” 日上三竿时。 湘绣县两位腰悬钢刀的捕快来到山水村。 不多时。 老村长郭劲世与其儿子郭省,领着两位捕快往张家祖宅走去。 山水村村民们聚集一处,你一言我一语。 “那孩子倒大霉了,不仅要去服徭役,而且一顿板子绝逃不了!” “服徭役?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那孩子是外乡人,那五亩地可不是他自个的,而是县太爷看他可怜,租给他种的。” “现在庄稼全毁了,只服徭役、挨板子,已是县太爷格外开恩了。” “我怎么听说,上头的政策是对招抚而来的流民,每人给十两银子,用以盖房,还赠予五亩田地,划归名下。” “听老村长说,那孩子好像只得了一两银子。” “现在连土地都不是自己的。” “嘘,噤声!” “你没听过啥叫山高皇帝远吗?” “再者,真要严格按照朝廷政策来开展工作,地方官吏们还怎么捞钱?” “谁来种地不重要,地是县太爷的很重要。”

人气小说推荐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