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家是？”杨县令问。 老婆婆在年轻姑娘的帮助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回大人，死的人是老身的丈夫，那四个年轻人是我那几个不孝儿子。忽然不见了丈夫的尸身，老身正不知如何是好，是同村的村民回来告诉我。我的四个不孝子，竟然把他们爹的尸身抬到医馆来讹银子！是民妇教子无方，求大人恕罪！” 杨县令惊问：“此话当真？”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拆自己儿子的台。 “民妇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老婆婆说话时，一直颤颤巍巍的，不妨碍她把话说清楚。 “娘！”邓大喊娘的时候，表情透着狰狞。 老婆婆面有哀戚，却并不予理会。 杨县令看了看他们母子的反应，问老婆婆：“老人家可知，一旦确认这是诬告，是要承担罪责。” 老婆婆眼含热泪，“民妇知道，他们坐牢，总好过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祸害别人。” “这话从何说起？”杨县令倾身，亲自将老婆婆扶起来，“老人家起来说话。” 老婆婆身子骨不好，不敢借县令大人的力，在同来的年轻姑娘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赐座。” 杨县令一声令下，立即有衙役从医馆里搬来凳子。 邓大耐着性子：“娘！你身子不好，赶紧回家去，话不要乱说！否则你会害死儿子们！” “我今儿要是不来，才是真真的害死你们！老大，你是他们的大哥，你这么做，会害了他们！” 老婆婆看着另三个儿子，“我知道你们都浑，都怕你们的大哥。可是你们的大哥能强得过官府去？你们最该惧怕的是律法，是父母官！而不是你们这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大哥！” “娘！我知错了！都是大哥逼我的！” 邓四一声哭叫，膝盖爬着地，一步步来到老婆婆跟前。 县令大人没有让他起来，他不敢起。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趴着老母亲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本也不想这么做呜呜呜……” 老婆婆抹眼泪，“四兄弟中，数你最是胆小。娘不怪你，你从小被你大哥欺负长大，到成亲生子，也改不掉。” “老二，老三，你们明知道老大是个混账东西，还助纣为虐！”老婆婆痛心疾首。 邓二邓三被说得低下头，面露难色。 邓二说出了苦处：“娘，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大哥威胁我们，如果筹集不到银子，大哥就要把家里仅剩的田地卖光，还有房屋也要卖。要不然，大哥就要被赌坊的人砍断手臂！”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落泪，一边拍着大腿，一边不断地喊：“作孽啊！作孽啊！我老邓家怎会出这么一个不孝子！” 通过他们的谈话，大家约莫知道大概的情况了。 杨县令察言观色，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得知，当中别有内情。 他能从老婆婆这儿挖到真相！ 杨县令便问：“老人家，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邓大突然大吼一声，根本顾不得跪，站起来朝老婆婆步步逼近，“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你只不过是我的继母，你嫁给我爹后，一连生了二弟三弟四弟和五妹。” “你嫁进我家后，从来没有对我好过！如今更是想要害我！我警告你，你敢胡说八道，故意构陷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邓大本来就长得不是善类，颇有点凶神恶煞。他说出这一番警告的话时，面目狰狞，很是吓人。 围观的群众中有一两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你，你……”老婆婆脸色难看，声音颤抖的更多，只是她并不畏惧。 或许是看多了他这副嘴脸，心中虽起波澜，却也习惯了。 老婆婆深吸一口气：“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绝不相让，你爹的尸身不是被你这么糟践的！” “没错，我只是你的继母，我嫁入你家来，自问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不尽心的。以往我总会妥协，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总会有懂事的一天！可是你这回是要把我的三个亲生孩儿也搭进去啊！我是万万不可依你。” 老婆婆捶着胸口，“老头子，我是拿老大没办法了！你被气死，我怕也活不长了啊！” 邓大极度愤怒，从他握紧的拳头，青筋暴突，可以看得出来。 “够了！你惺惺作态给谁看？无非是在大家面前，在县令大人面前，毁掉我的名声！我爹死了，最开心的就是你！家中的财产，全部由你做主分，你一定会偏向你的三个儿子！” 老婆婆重重地杵拐杖，旁边的年轻姑娘则气不过，怒骂：“你闭嘴吧！我忍你很久了！从小到大，家里怜你亲生母亲过世的早，事事偏向你。我娘对你，比对我们都要好，你不但不知感恩，还对底下的三个弟弟和妹妹我拳打脚踢，以至于我们现在都那么惧怕你！” “不过从昨天你要把我卖给那些恶人起，我再也不怕你！再不认你当大哥！” 邓大叫嚣：“那是你娘她心中有愧！我娘死了才一年，她就迫不及待的入门！我三年孝期都没过！” 年轻姑娘气怒：“什么叫我娘有愧？我朝律法规定，丈夫妻亡一年后可以续弦。我娘没有违反规定，你凭什么拿这点来指责我娘！再说，爹因为什么死，你心知肚明！非得要我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吗？” 两人的对骂引起很多人的猜测，大家不清楚当中的隐情，不过多多少少猜测到一点，应该不是医馆医死人，否则，老婆婆和这位年轻姑娘应该不会说出这些话。 邓大凶狠的眼神变幻莫测，他一时间拿不准，这死老太婆是否会把父亲死亡的真相暴露出来。 “柳枝！”老婆婆严肃的看着她，眼神中写着警告。 柳枝恨恨地跺脚：“娘！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护着他！” 老婆婆叹气：“老大，你想要平安无事的回家去，就此收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