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在左侧胳膊和肩膀那一侧,纱布裹在伤口附近,上半身没法穿衣裳。 因为昏迷时的疼痛,男人的精壮结实的胸腹处起了一层薄汗,混合着龙涎香和药膏的香味,一点也不难闻,反而给她安稳的感觉。 “倒是你啊,不听话的小东西。”沈北枭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宠溺之意,完好无损的右手抬起,贴着顾云珂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让你和岳丈大人留在益州城,怎么这么不听话?” 顾云珂眼泪汪汪,怜惜之下还是张口,对着他的右侧肩膀咬了一下:“让你瞒着我,让你知情不报!” 看着她凶巴巴的小表情,沈北枭侧过脸笑出声:“知情不报,一般是上将对属下说的话。在咱们之间,可就不成立了。” 顾云珂抹去了眼泪,手心推开他凑近的俊脸:“不和你啰嗦,该换药了。” 伤口需要吸收草药成分,一个时辰过后等抹在纱布上的药汁差不多干了,就该换药了。 沈北枭赤裸着上身,斜靠着躺下,任由她摆弄自己受伤的胳膊,见她星眸里清晰的红血丝,心下又是一阵疼惜难过。 她很少伺候人,手法不怎么熟练,但经过从早到晚一整日的换药尝试,已经比第一回好上太多。调好的药汁过滤后倒在纱布中间,对准患处裹上去。 伤口碰到湿凉的药,饶是很能忍的沈北枭,也疼的皱起眉头。 怕顾云珂担心,他赶紧把眉间的川字隐去,受不了突然的安静不语,斟酌着开口:“你去看过你大哥了吗?他摔下马骨头错位,今日应该可以接骨了。” 顾云珂仔细的低头,给纱布尾端打了蝴蝶结,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开始以为只有他受伤,我直接去看了大哥。后来大哥瞒不住,告诉我实情,说是你为了救他,才受了伤。沈北枭,不许骗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那日战场一事,也是心有余悸。 “骁鎏卫内出现了奸细,我们的一举一动,几乎暴露在了冀军眼皮子底下。那日我们刚夺下仙瑶城,你大哥奉命去追击城外潜逃的冀国旧部。不曾想在溪谷底一带遭遇了埋伏。” “夏末初秋的雨水充沛,仙瑶城附近的溪谷地一带尤其容易下沉陷落。顾云瑄的战马深陷泥淖,翻身为了躲避埋伏的暗箭不慎滚落,小腿撞到了石块,疼的难以起身。” “我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顾云瑄腹背受敌,刚好看到冀兵朝着他落下一刀。我顾不得太多,便持剑抵了上去。幸亏你给我缝制的肩铠里有一层金缕庇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云珂听的心惊肉跳,手心搭在他的手臂上,止不住的颤抖:“你怎么想的,非要用肉身去抵挡?就、就不能把剑刺过去,或者用袖箭射穿敌人的手腕吗?” 沈北枭无奈的笑着摇头,掌心反握住她的柔荑。 “你以为真和你看的那些戏本子里一样,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算用袖箭,万一准头偏差了怎么办?如果是其他人,我完全可以交给高凯他们去搭救解围,可那是你的兄长。我知道,他如果有个意外,你会很难过。” “可……可你受伤,”顾云珂瞬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会很难过啊,下次不管是谁,哪怕是我,你都不能再以命相搏了,答应我。” 她认真且倔强的看着他。 沈北枭愣神片刻,稍一思忖,摇头拒绝:“其他人可以,但让我放弃你,绝无可能。” 他救顾云瑄,十成理由,几乎九成九都是因为顾云珂,那是她哥哥,其余的他真的没有想太多。只知道家人出事,她一定会难过。 顾云珂气急败坏的还要说些什么,被沈北枭抱在怀里,避开伤口督促她躺下。 榻很宽敞,容纳他们两人绰绰有余。 “我好累啊九儿,你两个晚上没睡了,陪我睡一会儿可好?”沈北枭不惜示弱,用上先前最不屑用的苦肉计。 顾云珂止住了哭泣,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乖乖听话,少一些争执让他难受。 避开左侧的伤口,沈北枭执意把右臂垫在她的脖颈下。顾云珂拿他没办法,在男人怀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两人相拥合衣,闭上眼不过多时,安稳沉沉的入眠。 傍晚的夕阳落在仙瑶城。 这座本属于冀国的城池,如今被骁鎏卫和顾家军的战马踏过,暂时被归为了景国的国土。 捷报从益州一路快马加鞭,送往了景国都城。此刻的景都,艳阳高照之下,尽是一片埋藏深厚的阴云。 景王和太后皆病重,留在园子里养病,王后和其他几位妃嫔也跟过去侍疾。 如今的景都命脉,几乎全部掌握在了太子沈东临手里。 至于老二和老三。 这两位一个因为在殿前疑神疑鬼、出言不逊,被太子罚俸一年,暂时革职押在了府邸内静思己过。 脾气圆滑一些的老三,那个胖子则自请离开景都,去附近山上的寺庙给父王和太后祈福,暂时躲过了一劫。 勤政殿内。 相貌清俊的男子,望着上首原本景王坐过的高位,露出从未有过的轻蔑笑容。 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另一位中年男子,胡须白了一半,但目光坚毅,透着寒凉和危险,静静地看着沈东临。 “报!仙瑶城捷报传来!” 太监利索的接过探马手中的短筒盒子,拆盖取出其中的一小卷黄纸,一路小跑上殿,恭敬的跪地,举起双手奉上捷报的消息。 沈东临面露喜色,展开捷报连说三声“好”,随手把捷报递给一旁的李相德:“丞相大人还真是算准了,我景军大破仙瑶城,接下去的战线,将会轻而易举的打开。” 李相德弯腰拱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大业将成,届时再无人敢起换储的念头,这个位置只有您能坐,其他人皆是您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