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妃醒了,正在寻您。” 陈九瑛声音很轻,还是被一旁的顾叶荣听见了。 “小九醒了?那王爷你先回去,我这儿没什么问题了,待会儿见了牛无庸,随时可以入城。”顾叶荣躺在榻上,语气比方才虚弱吃力了大半。 沈北枭匆匆离开后,帐子里只有顾家父子俩。顾叶荣一改刚才的淡定,趴在榻边皱着脸:“瑄儿快!把小六子放在桌上的止痒水拿来,可痒死老子了。” 脸上的红疹子时不时发痒。 顾云瑄取来了止痒水和棉花团子,坐在榻边磨磨蹭蹭的蘸了水,涂抹在顾叶荣的脸上,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爹,妹妹这几日一直住在殿下的帐子里,两人同吃同住。这怕是……不太好吧。” 掺了薄荷叶的药水,暂时缓解了疹子的痒症,顾叶荣躺了回去,笑看着自己的长子:“为什么不好?他们以后本就是夫妻,现在同宿一帐,谁敢背后说殿下的浑话?” “我敢。” 顾云瑄不悦的接话,剑眉紧皱。 “同为男子,即使有婚约,我还是觉得把妹妹放在那儿和他同住……爹,你知道的,我说的是何事。妹妹年岁还小,家中没来得及请教养嬷嬷,她和殿下日夜相处,有点危险,不妥!” 顾叶荣啧了一声,推开他拿着棉团子擦药的手:“你妹子比你聪明,有没有危险她自己有数。更何况你小子眼下没有看中的姑娘,自然不明白一些心意。殿下对小九情深意切,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他心里门儿清。” 顾云瑄面露难色:“爹,你不知道儿子说的是何事!” 顾叶荣睨他一眼,轻哼道:“老子怎么就不知道?不过男女之间那档子乐事。怎么着,你是担心你妹妹被欺负了去?” 年轻人脸色一红:“爹,你知道,那你一点都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你啊,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了,结果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男,这点事都摸不透,就是欠个能让你一见钟情,放在心上,就差把命交过去的姑娘了。” 顾叶荣伸手扒拉过手边煮熟的花生,一边剥壳一边欣赏长子脸红的样子。边境吃食稀缺,能有现成的花生摘来煮着盐水吃,都是一件美事了。 顾云瑄苦涩的笑了笑:“爹,您别打岔,这和我能不能遇到喜欢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一把花生塞进了顾云瑄手里,顾叶荣翻了个身趴着,捏着花生壳指了指他。 “关系忒大了!等你遇到了你就明白了,她不愿意的事,你绝对不会强迫,而且只会把她放在心上,加倍儿的疼惜。譬如殿下,你放一百个心,他不舍得伤害你妹妹,顶多索取一点无伤大雅的甜头。” 顾云瑄心里不好意思,也确实没法明白,毕竟到现在他暂时没有心爱的姑娘。 “就像爹早前对娘那样?”臭小子不怕死的凑了过去,开起他老爹的八卦笑话。 “滚犊子!” 顾叶荣没力气揍孩子,把花生壳扔在顾云瑄身上,翻了个身继续装虚弱。等顾云瑄离开帐子,背影如山一般伟岸的男人,忽然沉沉叹了口气。 虽然计划在前,但家人被禁锢是事实。 顾叶荣想极了自家夫人,还有老娘老爹,不知道他们一大家子被囚在宗人府,过的好不好……万幸的是,小九因为去了趟大觉寺逃过了这一劫,此刻在四殿下和他的身边,是安全的。 另一边,牛无庸被晾在一个闲置的帐子。昨夜乾坤楼出了怪事,一大堆烂摊子来不及收拾,今早又得好声好气来劝两尊大佛进城,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位大哥,王爷和顾将军,还未起身吗?你帮我去催催。”牛无庸其实很想发脾气,面对着背了长剑的兵卫,又犯了怵,只能好言好语腆着脸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催促。 兵卫站在帐子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牛无庸对着兵卫无声的骂了句什么,气鼓鼓的坐了回去,一杯冷茶见底。 主帅营帐内。 顾云珂醒来没瞧见沈北枭,去屏风后头简单洗漱,身上是昨夜他给她穿上去的白色长褂子。 走回去才发现榻边摆放着新的衣袍。 昨夜那件弄湿的骚粉色衣裳,也不知道被弄去了哪儿。 新的衣裳是简单的月牙白,暗银色的细蟒纹路印在料子表面,腰带上还镶嵌着玉。 “这不是王孙才有的穿衣待遇吗?” 顾云珂皱眉,自言自语嘀咕起来。 帐外的帘子被掀开,见她背对着没有察觉,沈北枭放轻步子缓缓踱步靠近,伏身将她拥入怀。连续几日的操劳,男人的下巴处长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埋在她颈窝,带着轻微刺挠痒意。 “你去哪儿了?” “去看了下岳丈大人,他服了药,等会准备见一见牛无庸,然后带着你一起进城。” 两人抱了满怀,亲昵地相拥着。 她身上香香的,真是好闻。 沈北枭忍不住,亲了下顾云珂的耳朵。 “我跟你们一起进城?”顾云珂拎起手里的衣袍,“所以你才给了我这件衣裳。” 他家九儿果真聪明。 沈北枭眼中划过欣赏:“我让温锦舟带来的,是我年少时穿过的,临时找御绣坊的绣婆加上了这些小暗纹。若是在皇城里,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区别,但在益州,天高皇帝远的,这群蠢货也瞧不明白。” 暗纹代表了皇子王孙的品级。 按照沈北枭年少时的受宠身份,这件衣裳原本应该是金丝绣的,腰带上镶嵌的也应当是玄黄玉。但王孙穿的品阶,譬如沈璟晏那种,就会比皇子低上一等。 临时去取新的王孙衣裳,或是让顾云珂穿其他人穿过的,沈北枭自是不乐意,只能让温锦舟拿了他以前穿过的,稍作修改外人也看不出。 顾云珂换上月牙白的公子袍,扑进沈北枭怀里,仰头捏了捏他的下巴:“你是高兴了,我莫名其妙成了你侄子,辈分直接矮了一大头,是吧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