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差不多了。 吃了点街边小食,两人往乾坤楼的方向走去。 昙升宴日,益州城内灯火灿烂。 城内最主要的长街名为潭水街,由益州的潭水河分开两侧热闹长街。今夜花灯满城,烟火绽放在头顶的那一片墨色高空,将这座远离景都城的城池照亮如白昼。 街上唱曲儿的歌姬,招揽生意的各类铺子,丝毫不见传闻中的益州凄凉。 难得外出的百姓将街市点缀的熙熙攘攘,其中不乏有扎堆儿的流民,还有同卖花小女娃那样年幼的孩子。 想起方才那个可怜的小女娃,顾云珂轻轻叹了声气,倒不是她圣母,而是看到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可怜百姓,甚至只是小小孩童,生而为人心里不免升起怜悯,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自己的生活都乱成一团,亟待救命稻草,别人的悲戚遭遇,远远瞧上一眼在心中感慨罢了。更何况救国救民,根本不需要她去深思熟虑,有时候自己活好了,比什么名声在外都来的重要。 沈北枭就在她身侧,自然听到那一声幽幽叹息。 为了掩人耳目不显得太过高调,两人没用再手牵手,自己走自己的,顾云珂还特地买了把画着八美人图案的折扇,扮去了忧郁浪荡俏郎君。 沈北枭垂头看着她,轻笑道:“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的同我扯皮,怎么就叹气了?” 俏郎君手里的美人折扇一前一后来回扇动,顾云珂星眸一瞥,懒洋洋地说:“竟真有做父亲的,舍得把自己的孩子卖了换钱,看来是我井底之蛙了,不曾想连这个赛道,也是人外有人的。” 方才那个小女娃,身世可怜也就罢了,年幼的弟弟竟然还被赌鬼老爹卖了换钱。 世间恶鬼千千万,不缺其一,但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沈北枭眼梢一抬,被顾云珂手里摇扇子的动作吸引过去,恰好瞥见美人扇上一个只披了件薄纱、袒胸露乳的前朝女子。 市井扇人的手艺高超,画出来的美人图自是惟妙惟肖,今朝美人不敢描绘,只能冒犯前朝的美人。甚至连前朝公主,也免不了出现在市井粗俗的画卷书文上。 他一个男子看了都禁不住的耳尖泛红。 九儿倒像个真真儿的浪荡公子哥,挑买折扇那会儿就脸不红心不跳,还说这粗俗的玩意儿放到以后,绝对是收藏家极为捧场、价值连城的古董…… 沈北枭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有的孩子是爹娘的希望,有的孩子生来就带着吃不完的苦。那卖花小童的父亲,估计是在乾坤楼的赌坊开了大,第一次赚到了钱财,欢天喜地的以为是他自个儿天赋异禀、老天眷顾,便想着之后次次可以赚到。殊不知那不过是赌坊给他的一点甜头,等他上了瘾,发现脚底下踩着的是万里深渊,只有一根快要折断的独木供其栖息,已是为时已晚。” 有一阵五光十色的烟火在上空绽放,那个方向,便是他们要去的乾坤楼。 顾云珂拿起折扇拍了拍脸上戴着的兔儿爷面具:“乾坤楼里的勾当,尽做不是人的混账事。买了女童还买男童,那么小的孩子,就算客人有特殊癖好,乾坤楼买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娃有什么用?” 沈北枭抬头看向上空绚烂夺目的烟火,看着它转瞬即逝,星火四溅最后直到消失在烟雾腾腾的半空,眼底闪过凌厉:“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景国万人敬仰的好丞相想做什么,去看看便知。” 以身入局,方可破局。 顾云珂怔怔的看着面具之下,男人坚定凌厉的目光,忍着牵他手的冲动,默默在心里许下宏远——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希望家人还有景国的未来,能够少一些腥风血雨。 走过这条冷街,过了拱桥,对面便是名声在外的乾坤楼。 据顾云珂从倪海棠那儿了解到,乾坤楼虽然打着冀国产业的旗号,背后的大东家却是夷国外邦人,他想要的目的,大概就想让人探不出、猜不透他的深浅。 乾坤楼在景国的生意链遍布,偏远如益州没想到也有此楼。约莫益州是靠近冀国边界最近的城池,否则乾坤楼的投资人,估计不怎么愿意把店面开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景都最热闹的乾坤楼,相当于产业的总店,其他城池加开的铺子,皆是加盟店。若是景国朝堂上没有给乾坤楼开后门的人,乾坤楼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开遍景国、蚕食百姓的精气神。 不远处,乾坤楼很是气派的坐落在河畔,玉宇琼楼加上了景冀夷三国的建筑特色,正面的紫檀香木牌匾,精雕细刻的三个大字,边框还用以镂空雕花。 与景都的风格不同,却有着异曲同工的精妙。 顾云珂咂舌,心想设计这楼的人,放到现代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建筑系天才。 青红绿三色花灯,挂在每一层的百花窗边,本应该像红绿灯一样俗气的设计,用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青楼……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有种别具一格的风骚感! “公子!进来松快松快,吃点花酒?”门口揽客的老鸨妈妈,冲着顾云珂和沈北枭这边挥了挥香喷喷的帕子。 顾云珂愣了一下,先看一眼沈北枭试图用用眼神交流,指了指自己:“我?” “就是您二位呀,公子、郎君,来呀!” 老鸨妈妈练了这么多年的的眼力见儿,早就看得出哪些个过路人身上的金钱气息浓郁,使劲儿的招揽生意。 沈北枭低声道:“进去看看,装的自在一些,采花的事儿交给你。待会要个二楼的包间,点一群姑娘,就说钱不是问题,只要我们尽量不露馅就行。” 点男模还会露馅儿?想的美! 顾云珂学着男子吹了声口哨,扣下折扇凑过去:“放心吧,不就是进去找人吃喝玩乐,再趁机摸几下,揩个油吗?我不可能露馅的,你尽管放宽心,交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