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干燥入喉，顾云珂接过母亲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嗫嚅道：“娘！您倒是格外看得起他。” “哟，害羞上了？”俞兰儿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四殿下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素来不近女色。娘早就听说了，殿下的府上如今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还真是亲娘！包打听的…… 顾云珂红着脸呛了一下：“娘，八字没一撇呢。” 俞兰儿白了她一眼，“原先你想嫁给世子，娘总有不安的预感。” “昨夜还想着今日你进宫去，万一太后要给你指那桩婚，我们该如何拒了。” “眼下倒好了，四殿下清晨造访，这不就八字划上一撇了？” 俞兰儿拍了拍顾云珂的手，“囡囡，女儿家嫁人总归有了依靠。四殿下府上是个清净的福地，没有妻妾成群，还经常要外出征战，你乐得自在。” “娘亲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你听我的不会错。” 俞兰儿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还有一宗，坊间传闻四殿下不近女色，和身体有关。你嫁过去和他相敬如宾便是，有子嗣是好事，若是无子嗣，就像你先前说的，没有儿孙你享福。” 顾云珂的脑袋越埋越低，快要怼到糕点里面去了。 娘亲有个优点，思想超前，不像古代人。 娘亲还有个缺点，思想太超前，不像古代人。 见女儿不理会自己，俞兰儿这个文化人更加来劲，挪走了顾云珂面前的糕点，表情颇有些严肃：“你年纪不小了，都要准备嫁人了，娘亲也不瞒着你一些事了。” “娘有什么事瞒着我？”顾云珂看着被挪走的糕点，撅了撅嘴。 俞兰儿脸不红心不跳，说道：“据说四殿下不能举，所以才不近女色。” “噗！” 顾云珂一口茶喷了出去，俞兰儿像是早有预料，拿着帕子捂住女儿的嘴。 “小九，你长大了，这些男女之事该明白。明日你同我去一趟望舒阁，娘那儿有一些私房书卷和彩绘，你拿回去晚上躲房中悄摸儿的看。” 望舒阁是俞兰儿母家那边的产业，苏州城里的望舒馆是最大的书楼，后来开到了景都皇城，算是分店。 “娘！”顾云珂臊得慌。 娘亲实在太跳脱了，竟然让她看那些禁书，我勒个亲娘咧！ 沈北枭举还是不举，顾云珂不知道。 但那夜沈北枭藏在她闺房里，硌着她腰儿的那东西，气势汹汹……根本不像坊间传闻所说，不能人道、不近女色。 俞兰儿察觉到女儿的不自在，笑了笑转开了话题，“平日里我都是以望舒阁老板的身份外出。难得用一回顾夫人的身份，百姓们这般信任我们顾家，倒让咱不知所措了。” 提起这事儿，顾云珂心里一咯噔：“娘，我觉得有一事，你私底下还是要同爹爹好好商量。” 俞兰儿见女儿一脸的严肃，并未因她年岁小而搪塞过去，合上车帘认真回应：“小九说的是何事？” “娘，顾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几乎已经可以和丞相平起平坐了。下回出征再打了胜仗归来，圣上龙颜大悦，肯定又会赐下不少的赏赐，恐遭同僚眼红。” 大觉寺一事，沈北枭只告知了顾老将军，老爷子后来同长子顾叶荣提了此事。对其余人只说大觉寺失火，而顾云珂那夜恰好在大觉寺罢了。 母亲并不知道她陷入局中的危险几何。 而大觉寺这一步棋，便是藏在暗中的逆党，对顾家出的第一招。 顾云珂身为子女能做的，便是暂时旁敲侧击，防患于未然。这一世她没有嫁给沈璟晏，之后的事情会偏离上一世的轨道，安安稳稳的走下去。 俞兰儿认真倾听后，点了点头：“没错，太后她老人家也是顾家人，顾家算是圣上的母族旁枝。有了这层关系在，顾家只会更得圣上器重，这是好事。” 车轱辘轧过小石子儿，顾云珂感觉一阵头疼，此时的顾家上下还沉浸在荣耀之中，同时坚定的相信圣上和太后会给足信任。 “高处不胜寒，树大招风啊娘。就算太后和圣上因为那一层血亲关系信任顾家，可以后呢？保不齐圣上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利用完顾家之后，卸磨杀驴，又该如何？” 俞兰儿犹豫了片刻：“这……” 很少有人敢揣摩圣心，把对王权的长久信任还有猜疑摆在明面上说。 可顾云珂不得不说，因为前世顾家落败后所遭受的一切，全是由现在的辉煌是铺垫的。 君臣、主仆。 这几种不对等的旧时代等级观念，本就是以牺牲劣等一方的尊严从而维持的。 皇帝想赏你，那便举家高升。 皇帝想摘你脑袋，一封旨意足矣。 顾云珂的娘亲生于苏州文人世家，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喜好游山玩水，从未接触过那些宅邸、深宫之中的勾心斗角。 前世顾家满门忠烈，不得善终。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云珂选错了夫婿，还有一部分则是顾家的不作为。 再来一次，她必须要走一步，望十步。 俞兰儿禁不住把目光正视向自己最小的孩子。小九年岁不过十五，这些道理不应该是娇养在府宅，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摸得透的。 十五岁的小娘子，身量长开了不少，已见纤腰和高挑的身姿。 脸上的娃娃感尚未褪全，如此娇俏可人的小九儿，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了。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女娃身上该有的。 恍惚了一会儿，俞兰儿挥去了心里的疑虑，以为女儿只是懂事了长大了，伸手摸了摸顾云珂的脸。 “我们小九是真的长大的，所思所想比爹娘哥哥们都要长远。不过呢，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朝中最缺的就是领兵打仗的将帅，我们与朝廷相互信任但有相互制衡，若是失了我们顾家，谁又帮景国打仗呢？” 一国繁盛，既需文士，亦需武将。 这些年景国虽然比夷国和冀国富庶。 但正是因为这一层原因，让景都内的风靡之气盛行，养废了不少世家子弟。 景国在兵力上其实远比不上漠北夷国，有能力又敢出兵杀敌的将军稀缺，一只手怕是都凑不满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