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愈的回复很快，医院配备的高档一体机键盘噼啪作响，“别胡说八道，哪来的心上人？我这里只有心脏病人！” 隔着屏幕，年轻的专家都能想得到温圣手的傲娇模样。 眼神中三分淡漠、三分不屑，四分真实的担心。 他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心脏有没有病不知道，精神病说不定真有。她居然要开加深伤口的药，为了对付她的男朋友，这药怎么开？” “你快来吧，我在努力稳住她，开解她，但我的话聊撑不了多久。” “华辽，真有你的，果然没有叫错的名。” 原来这个专家姓华名辽，华佗的华，辽阔的辽。除外科外，最擅长通过对话、聊天，达成话疗的效果。 莫晴岚瞥了眼华辽的工牌，心想浪费了好名字。上班期间玩电脑、聊天，将她晾在这儿不管不顾，就这态度，不出医闹才怪呢。 她敲了敲桌面，像是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能开吗？我是真的很伤心，很愤怒，想给他一点惩处。” 华辽怔忪着，像应激反应似的摇摇头，“美女，像你这么好的条件，遇见渣男果断分啊！谁还会想着和他继续纠缠呢。相信我，凭你的条件，绝对能找到更好的。你看我们医院，就很多才子名医……” 来了！敲门声响起，华辽暗叫一声太好了。 他亲自去开门。 这个女孩子显然对温圣手不一般，倘若成全一段佳话，他还可以顺势宰温圣手一顿。 莫晴岚转头，就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温愈站在了门口。 他似乎有点疲惫，眼眶下都一片青黑了。 “你反正要下班了，去休息吧，我给她说一说。” 华辽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 贼溜溜，贱兮兮，饶有兴致。 说话就说话呗，为什么要背着他？这明明是他的诊室。 “还是咱们俩，通力合作，双管齐下的好。” 温愈没好气，剜了他一眼，低声说：“你是精神病科的吗？留下来有什么用？” 这是对刚刚华辽说的“精神病说不定真有”的回击。 华辽嘿嘿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反唇相讥，“你是心外科，也不是精神病科。” “我全才！” 华辽一噎，有种心梗的感觉。 现代医学分科细致，能学好一个科类已经不易，再不复中医那种一个人包治百病的现象。但对方是温愈，是云城医界公认的天才。最重要的是，他是人和医院的实际大股东。 被喧宾夺主的华辽，忿忿出了诊室。 莫晴岚打量着这两人的眼神官司。经过两年多的职业替身经验，她的察言观色的能力，有了相当的提升。 这个名字很搞笑的华辽，平日里应该和温愈关系不错，这才能无所顾忌地开玩笑。 温愈将桌子后的椅子拉出来一些，坐下。他个子比华辽高，腿也更长，要在桌子下留够空间。 “说说吧，开这药做什么？还搬出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莫晴岚垂眸。 真正的理由不足对外人言说。 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因为说一个谎，就需要很多别的谎去圆。 想想她这个金手指，至少目前来看，还是好处大于坏处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我今天做手工，手上受伤了。可这伤口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疼痛是真实的。我想着怎么能缓解一下。” “而且我现在觉得，感受不到的伤反而更疼；那如果伤口被保留下来，是不是疼痛就缓解了呢。我没有验证，这都是我的猜测。” 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恰恰给温愈提供了一个解题的新思路。如茫茫夜色中行走，遇见一个灯塔。 “虽然没有成功先例，但也不代表不能尝试。这叫什么，疼痛守恒定律？” 莫晴岚想到自己网上刷到的段子，什么财富守恒、聪明守恒、得失守恒、自由守恒…… 可她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失恒的世界。 有人出生就是罗马贵族，而有人生来是骡马跪族。 贵族或许会跌落成为跪族，但跪族想要上升为贵族，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十倍、百倍乃至更多。 “如果真有疼痛守恒就好了，疼痛总量不会变化，但可以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身上。如果谁惹我不开心，我就将我的疼痛转移给他。啊，那样我岂不是就无敌了！” 温愈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嘴角扬起轻轻弧度，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上周到现在，身体可有不舒服？” 莫晴岚心领神会，立刻揉了揉太阳穴，戏精附体。 “我本来觉得还好，可经你一说，感觉真的遭到药物反噬了。不然也不会混混沌沌，做手工都能伤到手。温医生……”她捻捻手指，“我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试验了。” 温愈在电脑上输入病例，反正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我给你开一种腐蚀类药膏，你回去抹一抹。不过注意用量，真留下疤了，医院概不负责。” 莫晴岚拿着缴费单，和温愈告辞。 在将要离开之际，温愈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样猝不及防的举动，让莫晴岚为之心惊。 不会又要发癫，现在就拿她做小白鼠了吧。 温愈往前探了下身子，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狐狸眼，而后一字一句说：“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起烧伤刀伤，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都恨不得有自愈的天赋。所以，珍惜你的天赋，不要玩火自焚。” 温愈的力气很大，莫晴岚感受到手腕的疼痛了。她抽回自己的手，以另一只手握着。 “谢谢温医生温馨提示，所以，你是要……和我解除协议吗？” “怎么会，你今天的出现，给了我下一次试验提供的素材。感激还来不及呢。” 当晚，莫晴岚再次拿起刻刀，开始了木作的雕刻。 当刻刀不小心伤到手指小破皮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抹上了药膏。 奇迹发生了。 伤口凝固了，但真真切切保留了下来。
